坤宁宫的更漏滴答,如同催命符,一声声敲在乌拉那拉氏的心上。她枯坐在偏殿的黑暗中,指尖冰凉,那份家族与社稷、亲情与大义之间的撕扯,几乎要将她生生劈成两半。
而与此同时,一场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,正对着隆科多的势力,张开了致命的獠牙。
养心殿事件如同一个清晰的信号,皇帝留下的暗卫首领,代号“癸”,在确认了钱太监等人的身份和背后指使后,没有任何犹豫。他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蜘蛛,顺着钱太监这根丝线,开始冷酷地清理整个“神器监”网络。
子时刚过,紫禁城西北角一处堆放杂物的偏僻院落。这里,正是钱太监与其党羽平日里秘密接头的地方。
两个刚从赌局上下来,赢了几个小钱正美滋滋的小太监,勾肩搭背地溜进院子,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议论着。
“……可惜了,小顺子那小子,怕是折在里面了。”
“哼,贪心不足!国公爷明明吩咐毁了那妖物,他偏想摸摸看,活该!”
“你说……那东西到底是个啥宝贝?真能发光发响?”
“管它呢!反正以后跟紧国公爷,少不了咱们的富……贵……”
最后一个“贵”字卡在了喉咙里。因为在他们推开房门的一刹那,冰冷的刀锋已经贴上了他们的脖颈。黑暗中,几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。
“话多,死得快。”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。
没有惨叫,没有挣扎,只有利刃割开喉管的细微声响,以及身体软倒的沉闷动静。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鸡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,内务府管辖下,一个专司器皿修缮的小作坊里。一个颇有手艺的老太监,正就着油灯,小心翼翼地将一张纸条凑近火苗。他是“神器监”负责内外消息传递的关键一环。
纸条刚刚燃起一缕青烟,窗纸被无声地捅破,一支吹箭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后颈。老太监身体一僵,眼中的惊恐还未散去,便已气绝身亡,手中的纸条化作灰烬飘落。但袭击者看都未看那灰烬一眼,他们的目标,本就不是纸条。
这一夜,紫禁城的阴影角落里,类似的场景在不同的地方,以近乎相同的方式上演。血滴子如同最精准的外科手术刀,沿着早已摸清的脉络,精准地切除着隆科多安插在宫内的毒瘤。没有大肆声张,没有惊动巡逻的侍卫,只有无声的死亡和迅速被清理干净的现场。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,很快又被夜风吹散。
坤宁宫内,乌拉那拉氏猛地从噩梦中惊醒,冷汗浸湿了中衣。她梦到整个乌拉那拉家族被绑赴法场,刽子手的鬼头刀高高举起,而高坐监斩台的,是胤禛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。
“景仁!景仁!”她声音嘶哑地喊道。
守在外间的景仁立刻掌灯进来:“娘娘,您怎么了?”
“什么时辰了?外面……外面可有什么动静?”乌拉那拉氏抓住景仁的手,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。
景仁吃痛,却不敢挣脱,低声道:“娘娘,刚过子时不久。外面……很安静,就是……就是好像有几队侍卫换防比平日频繁了些,但也没什么特别的。”她犹豫了一下,补充道,“奴婢刚才好像隐约听到西边似乎有夜猫子叫,叫得挺瘆人的……”
乌拉那拉氏的心沉到了谷底。安静?频繁换防?夜猫子叫?这绝不是正常的安静!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,是利刃出鞘前的收敛!血滴子,一定在行动!
兄长鄂伦岱白天的话再次在她耳边回响:“……那些帮着传递的消息,能瞒得过血滴子吗?”“……抄家灭族的铁证!”
她浑身冰冷,如坠冰窟。皇帝人不在京城,却对京中动向了如指掌,下手如此狠辣果决!这说明什么?说明他早已布好了一切,就等着隆科多自己跳进来!说明他对隆科多,乃至对可能与隆科多牵连的势力,都绝不会有丝毫手软!
自己还要抱着侥幸心理,跟着家族一起往火坑里跳吗?为了那虚无缥缈的“永葆富贵”,赌上所有人的性命?值得吗?
通敌叛国!这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死罪!一旦坐实,乌拉那拉氏百年荣光将顷刻间化为齑粉,留下的只有千古骂名!
不!不行!
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心中的迷雾。她不能!她不能让乌拉那拉家的列祖列宗蒙羞,不能让家族因为她此刻的软弱和犹豫而万劫不复!
她猛地站起身,因为动作太快而晃了一下,景仁连忙扶住她。
“景仁,”乌拉那拉氏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,却异常清晰,“去,把本宫那个紫檀木的梳妆匣最底层,用黄绫包着的那几封信……拿来。”
景仁瞳孔微缩,她是知道那里面放着什么的——那是几年前,隆科多通过鄂伦岱,辗转送到皇后手中,让她在必要时“代为保管”的一些极其敏感的书信原件!其中,似乎就涉及到与西北的某些隐秘往来……皇后当时虽觉不妥,但在家族压力下,还是收下了,一直深藏至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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