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圈下来,返回东宫时,已是巳时三刻了。
回程的车辇上,楚昭宁依然保持着端正的坐姿,背脊挺得笔直,双手交叠置于膝上。
从外表看,依旧是那个仪态万方的太子妃。
然而,只有她自己知道,那沉重的九翚四凤冠仿佛有千斤重,压得她脖颈酸麻僵硬。
太阳穴也隐隐作痛,如同有人用细密的针尖不停扎刺。
宽大礼服下的身躯,经过近两个时辰的持续跪拜、行礼、微笑、应对。
早已是强弩之末,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疲惫。
她悄悄抬起眼睫,余光瞥向身侧的太子。
只见他也微阖着眼,俊朗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倦色,紧抿的唇角透露出些许疲惫。
楚昭宁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,在这重重宫阙之中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。
即便是尊贵如太子,也要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,扮演好那个被无数人期待的角色。
他肩上的担子,或许比她想象的更为沉重。
“累了就靠一会儿吧。”太子的声音突然响起,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楚昭宁微微一怔,转头看去,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,正静静地望着她。
她定定地看了他片刻,终于缓缓点了点头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“谢殿下。”
她小心翼翼地,将身体的重心微微向一侧倾斜,轻轻倚靠在柔软的车厢壁上。
但还是不敢完全放松下来。
然而,身体的诚实终究超越了意志的强撑。
随着车辇轻柔的摇晃,一阵阵强烈的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。
楚昭宁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沉,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。
她心中警铃大作,连忙悄悄伸手,从袖袋中取青囊给她准备得小瓷瓶,拔开塞子,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。
一股清凉辛辣的气息瞬间冲入鼻腔,直抵天灵盖,让她混沌沉重的头脑瞬间清明了几分。
终于,车辇稳稳地停在了东宫丽正殿前。
早已候在殿外的丹霞、映雪立刻带着宫人迎上前来。
太子率先下车,随即转身,极为自然地朝楚昭宁伸出手。
楚昭宁将微凉的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,借着他的力道,缓缓步下车辇。
就在她双脚落地,微微松口气的瞬间,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让她身形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。
“娘娘!” 离得最近的绛珠和寒刃几乎同时上前半步,眼神警觉。
太子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,稳稳地托住了她,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:“小心。”
“臣妾无事,” 楚昭宁连忙稳住身形,脸上因方才的窘迫泛起一丝红晕,“只是坐得久了,腿有些麻。”
太子深深看了她一眼,并未戳穿她苍白的脸色,只对丹霞吩咐道:“扶太子妃进去歇息,传青囊过来看看。”
“是,殿下。”
一踏入丽正殿温暖的内室,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,楚昭宁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松懈下来。
强撑的精神气仿佛瞬间被抽走,她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碾过一般,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,尤其是后腰,酸胀得几乎直不起来。
“快,帮娘娘卸了这身冠服。” 丹霞见状,立刻指挥道。
玉簪和扶锦连忙上前,动作轻柔却极为迅速地为她拆卸头上沉重的凤冠。
当那千斤重担终于被移开时,楚昭宁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,感觉头颅都轻盈了许多。
然而,被束缚了数个时辰的发髻解开后,头皮却传来一阵密集的刺痛和麻木感。
接着是那身繁复庄重的太子妃朝服。
一层层解开系带,褪去厚重的礼服,直到只剩轻便柔软的寝衣,楚昭宁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,仿佛卸下了一层无形的枷锁。
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瘫软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暖榻上,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。
青囊早已候在一旁,见状立刻上前为她请脉,又查看了她的脸色和舌苔。
“娘娘这是劳累过度,气血略有损耗。” 青囊语气带着心疼。
“连日劳顿,又身着重服,精神高度紧绷,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。奴婢这就去煎一碗补气安神的汤药来,娘娘用了再好生睡一觉。”
月丹也端来了温热的蜜水和几样极易入口的清淡小点:“娘娘,您一早到现在都没怎么进食,先垫垫肚子,空腹用药伤身。”
楚昭宁勉强就着扶锦的手喝了几口蜜水,却实在没有胃口吃东西,只摆了摆手。
太子不知何时已换下了朝服,着一身玄色常服走了进来。
他挥手屏退了正要喂楚昭宁用药的青囊,亲自接过那碗温热的汤药,在榻边坐下。
“都下去吧。”他淡淡道。
宫人们无声而迅速地退了出去,只留二人在内室。
太子舀起一勺汤药,仔细吹凉,递到楚昭宁唇边,动作自然。
楚昭宁有些怔忡,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,那双平日里深邃难测的眸中,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她疲惫不堪的倒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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