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永和宫内,德嫔正端坐在镜前,由贴身宫女秋纹伺候着梳头。
“娘娘今日想梳什么发髻?”秋纹轻声问道,手中象牙梳顺着如瀑长发缓缓而下。
“简单些吧,今日又无甚大事,不必太过繁复。”德嫔刚说完。就看见心腹连姑姑脚步轻缓地走进内室。
她屏退了左右,这才凑近德嫔耳边禀报:“娘娘,刚得的消息,太子妃一早便将协理宫务的对牌钥匙,全都交还到皇后娘娘那儿去了。”
德嫔正拈起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比量着发髻,闻言,手微微一顿,那步摇上的流苏轻轻晃了晃。
她眼中倏地闪过一抹锐利的光,随即又恢复平静,只淡淡问道:“哦?皇后那边,是个什么说法?”
太子妃才协理宫务几天啊,怎会突然就又不干了?
这其中必有蹊跷。
连姑姑垂首答道:“皇后那边传出来的话,是说太子妃年纪轻,头一遭独立操持年下这般大的事体,不免劳累着了。”
“需要好生静养一段时日。”
“静养?”德嫔轻轻放下步摇,“仅是劳累?”
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。
起身缓步踱至窗前,望着窗外庭院中皑皑的积雪,日光下雪光刺眼,让她微微眯起了眼。
思绪却已飘远。
自从父亲获罪流放,她在宫中的日子便愈发艰难,连带着儿子在朝堂上也处处受制。
陛下看似宽和,实则心硬如铁,对她家族的遭遇冷眼旁观,对她这些年的艰辛不闻不问。
想到这些,德嫔的心中一阵涩然。
东宫的任何一点动静,对她而言,都可能是打破眼下僵局的契机,由不得她不多想。
“咱们安排在慈元殿的人怎么说?”德嫔头也没回地问道。
连姑姑忙道:“回娘娘,昨日命妇们入宫朝拜时,太子妃确实面色不大好。”
“中途离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,才又强撑着回来。”
德嫔转过身,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:“楚昭宁是宁国公府金尊玉贵养出来的不假。”
“可也不至于娇弱到操持几天年事就累倒的地步。去,仔细查查,昨日慈元殿内外,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?”
“太医院那边,特别是哪位太医当值,是否去过东宫,都要打听清楚。”她心中念头飞转。
若太子妃只是寻常不适,倒罢了。
若真是有了什么不能声张的缘由,比如……
遇喜?那这潭水,可就要浑起来了。
连姑姑心领神会,应了一声“是”,便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安排了。
德嫔独自留在殿内,窗外的寒气似乎渗了进来,让她拢了拢衣襟。
陛下的心偏得厉害,太子的地位看似稳固,可这深宫之中,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万无一失。
她必须为儿子,也为自己,争一条出路。
约莫半个时辰后,南三所书房内的萧瑾琰得了母妃传唤,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墨。
他正在临摹前朝大家的字帖,笔下力道沉稳,眉宇间已有了几分超越年龄的成熟与冷峻。
他知道,母妃此时唤他,必有要事。
快步来到永和宫,只见德嫔正坐在暖榻上,神色凝重。
萧瑾琰行礼后,德嫔便直接切入正题:“琰儿,你可知太子妃抱恙一事?”
萧瑾琰挑眉,他在前朝也有自己的耳目,自然听到了风声
“儿臣今早有所耳闻,不是说只是劳累休养几日吗?母妃觉得有何不妥?”
他心中疑惑,太子妃抱恙虽是小事,但母妃如此郑重其事,定然发现了不寻常之处。
德嫔冷笑一声:“若是寻常休养,何须交还全部宫务?我已命人查过,昨日命妇朝拜时,孙太医曾出现在慈元殿偏殿。”
“我已派人去太医院查探,但太子妃的脉案上只写着气血稍虚,宜静养,并无特别之处。”
萧瑾琰神色顿时一凛,眼中精光闪烁:“母妃的意思是,东宫有意隐瞒太子妃的真实状况?”
他迅速意识到其中的关窍,若只是寻常小病,何必如此遮掩?
除非这病情,或者说是“状况”,本身就是一个需要谨慎对待的消息。
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,让他呼吸微微一窒。
“不无可能。”德嫔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,“若是寻常小恙,何必如此谨慎?除非……”
母子二人目光交汇,瞬间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猜想。
太子妃,很可能是有孕了。
而且,极有可能是胎象未稳,或者因其他缘由,东宫选择暂不公开。
萧瑾琰的心沉了下去,又猛地涌上一股燥热。
若太子此时有了嫡子,东宫的地位将更加坚不可摧。
父皇对太子的偏爱本就明显,届时,他这些庶出的皇子,只怕更无立足之地了。
他语气渐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:“若真如此,那这便是我们的机会。”
“太子若有子嗣,东宫地位将更加稳固。但若这子嗣未能平安降临……”
“慎言!”德嫔急忙打断他,警惕地看了眼四周:“此事尚无定论,切不可轻举妄动,授人以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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