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启明关于“主干与支流”的提法,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僵局中的一扇侧门。高晋团队连夜调整方案,将原本略显理想化的“联邦网络”构想,细化成一个更具弹性的分层架构。
核心层——他们称之为“星核”——由部级平台维护,包含最基础的数据交换协议、核心风险识别算法、跨域关联引擎和区块链存证节点。这一层必须统一,如同电网的电压频率标准。
中间层是“区域节点”,允许省级或重点城市在符合“星核”协议的前提下,建设本地数据处理和存储中心,运行一些区域性、行业性的辅助模型,并开发面向本地需求的增值应用。数据可以在此层进行更多的本地化处理,但关键风险特征和模型训练所需的脱敏数据,仍需按规则向“星核”反馈。
最外层则是各类终端应用和传感器网络,形态可以多样,只要符合接入规范。
“给地方留出‘创新空间’,也留下‘责任田’。”张思远指着新绘制的架构图,“他们可以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搞智慧应用、产业孵化,但涉及跨区域、跨领域的重大风险感知,必须纳入主干网络。这样,产业蛋糕还在,但数据流通的主动脉不会被掐断。”
高晋补充:“关键是要设计好贡献度计量和利益反馈机制。地方节点贡献的有效数据多、模型优化贡献大,就能在算力支持、优先预警、专项分析等方面获得更多回报。要让‘融入主干网’变得比‘自建孤岛’更划算。”
方案雏形初现,但高晋知道,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让这个方案落地,尤其是在城镇结合部那片暗流汹涌的“陂塘”。
关于失踪传感器和废弃厂房的异常,高晋通过一条极其隐蔽的渠道,申请调取了近期该区域的商业卫星遥感影像。分析结果令人心惊:在传感器信号中断前后,厂房区域的热信号和车辆活动频次显着异常,尤其在凌晨时段。更值得注意的是,影像显示厂房后院一块空地的地表覆土有近期翻动痕迹,面积不大,但形状规整。
“不像一般生产活动。”遥感分析专家在加密通话中低声说,“倒像是……在埋或者取什么东西。结合货车活动,转移的可能性大。”
高晋没有惊动任何人,包括王主任。他指示张思远,动用一切非接触监测手段——远程定向拾音、低空无人机(保持安全距离和高度,伪装成航拍爱好者的设备)、甚至通过公开渠道分析该区域及关联企业的水电消耗、物流信息。
同时,他让团队加快“主干-支流”方案的细化,特别是其中关于“高风险区域动态监测模块”的设计。这个模块允许地方接入各类物联网传感器数据,用于本地安全监控,但同时,传感器网络本身的“健康状态”(是否在线、数据是否异常中断)会被作为一项重要的环境风险指标,纳入“星核”的整体评估模型。
“我们要把传感器网络本身,也变成风险感知的一部分。”高晋在内部讨论时说,“设备无故失效、信号被屏蔽,这些异常本身就是需要关注的风险信号。这既是技术设计,也是一种姿态——告诉那些想隐藏什么的人,阴影本身也会投下影子。”
几天后,高晋带着更成熟的方案再次向孙启明汇报。孙启明仔细翻阅了文档,尤其关注地方节点的权责清单和激励相容机制部分。
“思路可以。”他最终放下文件,“但激励是否足够?地方建平台,除了政绩,很直接的就是经济和就业。你们这个架构,地方还能拿到多少项目?”
高晋早有准备:“孙司长,我们测算过。如果地方完全自建大集中平台,硬件、基础软件、定制开发、长期运维,总投资巨大,而且很多是重复建设。采用我们的分层架构,地方可以省下至少百分之六十的基础平台投入,将资金和人力集中在本地特色应用开发和数据治理上。这其实解放了地方的财力,让他们能去做更贴近需求、更能凸显政绩的‘应用创新’。我们甚至可以设计一种‘创新基金’,对在框架内开发出优秀场景应用的地方给予奖励或额外算力支持。”
孙启明不置可否,转而问:“试点市那边,最近有什么新动静?”
“陈主任那边反馈,他们对‘主干-支流’的思路很感兴趣,认为更具操作性。不过,他们市属的几家科技企业,最近联合搞了一个‘智慧城市数据产业联盟’,开了一次发布会,邀请了主管副市长。”高晋如实汇报,信息来自公开新闻和倪永孝若有若无的提示。
“产业联盟……”孙启明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“这是摆明车马要争食了。也好,有竞争才有比较。你们这个方案,尽快形成一个试点实施的指导意见草案,不要太细,把原则、框架、关键接口说清楚。我找机会和试点市沟通一下。”
“是。”高晋听出了孙启明的潜台词:他要亲自去协调,平衡部委与地方、统一与灵活、安全与发展的多重诉求。这或许是“星图”项目推进以来,最积极的一个信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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