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成的电视讲话,如同一把双刃剑。它在凝聚了改革派信心、明确了中央意志的同时,也将潜在的矛盾彻底激化、公开化了。支持者称之为“定盘星”,批评者则暗喻为“独裁的宣言”。舆论场不再是涟漪荡漾的静湖,而是形成了泾渭分明、彼此对冲的激流。
龙港市的官场气氛变得异常微妙。市委书记高晋召开常委会,例行公事地组织学习了高成副主席的讲话精神,要求“统一思想,狠抓落实”。会场上的表态无一不是坚决拥护,但散会后,某些干部交换的眼神却耐人寻味。李万河能清晰地感觉到,过去那种令行禁止、如臂使指的掌控感正在流失。一些原本就对激进环保政策心存疑虑,或与本地企业关联深厚的官员,虽然表面上不再公开质疑,但执行起来却多了几分“审慎”——审批流程莫名延长,配套政策细则迟迟不出台,对C级企业搬迁遇到的实际困难,也少了往日那种穷追猛打的紧迫感。一种“软抵制”的暗潮在体制内悄然蔓延。
“高书记,临港工业园三期土地的征迁,又卡在几个村镇了,理由还是补偿标准问题,谈了几轮,进展不大。”秘书低声汇报着,这已经是本周遇到的第三个类似问题了。
高晋揉了揉眉心,他知道,这背后未必全是村民的意愿,很可能有某些不愿看到搬迁顺利完成的力量在暗中作梗。他们不敢正面对抗中央政策,却能利用地方的千丝万缕的关系网,在每一个环节设置障碍,拖延时间,试图以“既定事实”的困境来倒逼政策调整。
“告诉临港区的负责人汇报这是政治任务,没有价钱可讲。必要时,启动备用方案,绕过那几个村子,先保障重点企业的用地!”高晋语气严厉,但心底却泛起一丝无力。他深知,这种强硬手段虽能解决一时之困,却可能激化更多矛盾,积累更多的怨气。
经济数据的压力开始实质性地传导过来。龙港市统计局上报的月度数据显示,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环比下降,中小企业景气指数连续两个月处于荣枯线下方。更棘手的是,登记失业率出现了小幅但持续的攀升,主要集中在被关停取缔的C级企业所在的传统行业领域。
那位在内部吹风会上发言建议“微调”政策的阁员,再次在一次经济工作协调会上,以一种更“忧国忧民”的姿态提到了龙港的案例。“成副主席的决心,我们都能深刻领会。但改革的目的终究是为了发展,是为了人民福祉。现在下面反映,部分区域出现了‘一刀切’导致的经济活力下降和就业问题,我们是否应该建立更灵活的动态调整机制,比如,对某些虽然能耗排放不达标,但就业吸纳能力强、暂时无法替代的企业,给予一定的过渡期?”
这一次,高成没有再沉默。他直接打断了对方的发言,语气冷峻:“王副首相,我想请问,你所说的‘暂时无法替代’,这个‘暂时’是多久?一年,三年,还是十年?我们之前给予的过渡期还少吗?结果呢?是落后产能的尾大不掉,是环境承载力的持续警报!至于就业问题,淘汰落后产能产生的结构性失业,必须也只能通过发展新动能来解决。躺在旧模式上‘过渡’,只会让我们永远无法真正过渡到新阶段!”
他环视会场,目光锐利如刀:“我再次强调,对C级企业的处置,没有模糊空间,没有‘特事特办’!谁在这个问题上开口子,谁就是历史的罪人!”
会议不欢而散。高成展现出的强势,让内部不同的声音暂时蛰伏,但也让一些人内心的不满更深了一层。
就在这山雨欲来的时刻,龙港市发生了一件看似不大,却极具象征意义的事件。
一家被列入C级、勒令搬迁的小型造纸厂老板,在多次申诉、寻求延期未果后,于一天清晨,爬上了自家工厂那根已经不再冒烟的烟囱顶端,以极端方式威胁,要求政府给予“生路”。现场迅速聚集了大量围观群众和媒体,警方、消防和谈判专家紧急赶到,局面一度十分紧张。
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传开。网络上,同情企业主、指责政府“逼人太甚”的声音陡然高涨。某些境外媒体更是闻风而动,直接将此事与“秦国的激进环保政策导致人道危机”挂钩进行炒作。
龙港市委宣传部如临大敌,紧急向高晋汇报,商讨应对预案,是强行处置,还是暂时妥协?
高晋在办公室来回踱步,电话铃声此起彼伏,有来自上面的关切询问,有来自未来城不同渠道的“提醒”,他甚至接到了那位王副首相办公室一位秘书“非正式”的电话,委婉地表示“要注意方式方法,避免激化矛盾,引发群体性事件”。
压力,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,如同无形的枷锁。
就在这时,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一条来自高成的加密信息,内容极其简短:
“依法,依规,妥善处理。原则,不容交易。”
看着这短短的十几个字,高晋深吸一口气,混乱的心绪骤然平定。他明白了高成的意思——既要确保人员安全,避免事态恶化,也绝不能以牺牲政策原则为代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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