沂水县城内,都头李云家中。
油灯如豆,映照着李云那张方正却带着倦容的脸。他眼神游移不定,看着眼前这个一向机灵、此刻却满脸笃定的徒弟朱富。
朱富并不着急,他知道师傅性子谨慎,尤其涉及前程去留这等大事,更需要时间权衡。他安静地等待着,只是嘴角那抹惯常的笑意,此刻透着一股罕见的、与有荣焉的兴奋。
李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粗糙的木桌桌面,发出“笃笃”的轻响。他想了又想,终于抬眼,沉声问道:“那周大官人……当真如你所说,有那般大的基业和能耐?非是江湖夸口?”
朱富嘿嘿一笑,身体微微前倾,语气肯定:“师傅,这哪能有假?徒儿虽未亲见,但我兄长在信中言之凿凿,绝非虚言。他在济州、郓城两地的田庄、店铺、船队、镖局,都是实打实的产业。咱们若真能投效过去,哪怕只谋个安稳差事,也强过在这沂水县受腌臜气!”
这话说到了李云心坎里。他这县衙都头的位置,近来坐得是越发憋闷。知县大人不知受了何人请托,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,处处挑剔,分明是有人看上了他这个缺。
李云一介武夫,在官场无根无基,虽有几分本事,却也无处说理,只能暗自苦熬。徒弟口中这条看似金光闪闪的出路,是真是假?是福是祸?他心中实在难以决断。
沉吟良久,李云缓缓开口,做了个折中的决定:“他们既然还要返回济州,定然会再次路过沂水。届时,你设法带我见一见那位周大官人。耳听为虚,眼见为实。”
朱富深知师傅的谨慎,闻言立刻点头:“行!师傅放心,包在徒儿身上!等周大官人回来,我定引您相见!”
另一边,周天一行人带着李母,并不急于赶路,车马缓缓而行。
李逵自从接了老娘,简直像换了个人。他那铁塔般的身影,总是不离马车左右,一会儿问问老娘渴不渴,一会儿又担心马车颠簸,那份小心翼翼的殷勤劲儿,与平日那莽撞粗豪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周天看在眼里,既觉有些好笑,心头又涌起一阵暖意与感慨。这大宋朝廷在许多方面或许腐朽,但在“孝道”二字上,确是深入人心,成了衡量一个人最基本品行的标尺。
连李逵这样的杀星、浑人,对待母亲竟能如此细腻体贴,实在难得。
“哥哥,过来一下,有事同你商量。” 周天骑在马上,朝车旁的李逵招了招手。
李逵闻声,赶紧俯身对车内柔声道:“娘,我那兄弟喊我,我过去一下,马上回来。”
听到母亲应了声,他才小跑着来到周天马前,仰着脸问:“兄弟,啥事?” 他脸上还戴着那张人皮面具,周天心道:幸亏婶子眼睛瞧不见,不然猛地看见儿子变了副陌生模样,非得吓一跳不可。
一旁的李达,眼神复杂地瞟着这个突然变得“陌生”的弟弟。每当周天目光扫过,他又立刻挤出谦卑的笑容。
李逵走到周天身边,似乎犹豫了一下,嘴唇动了动,终于还是喊出了口:“哥哥……你找俺啥事?”
“哥哥?” 这两个字入耳,周天猛地一怔,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他满脸诧异地看向李逵,这黑厮什么时候对自己改了称呼?
李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但眼神却透着真诚,又喊了一声:“哥哥,咋了?”
周天这才确认,心中不由失笑。看来这趟接母之行,自己这番安排,是真的让这憨直的汉子从心底里认了自己这个“兄弟”,甚至甘愿以“哥哥”相称。这水浒世界的兄弟情谊与称谓逻辑,还真是颇有意味。
他收敛心思,正色道:“咱们到了沂水县城,暂且不急着赶路。你带婶子,还有你兄长,去找家上好的客栈安顿,再寻个手艺好的梳头婆子和成衣铺子,给婶子好生梳洗一番,换几身富贵体面的衣裳。”
李逵一愣,挠头道:“啊?这……多麻烦?接了我娘,不是该赶紧回庄子吗?”
周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:“回庄子是回庄子,但在这之前,咱们还得折返沂州城一趟,去接那王云舒王姑娘和她父亲王员外!你难道想就这般灰头土脸、带着婶子风尘仆仆地去见未来岳家?平白让人小瞧了去!”
“王云舒?王员外?” 李逵更懵了,脑子里还是没转过弯来,“接他们干啥?”
周天知道跟这憨货一时半会儿说不清,干脆不再理他,策马来到马车旁,对车内的李母温声道:“婶子,跟您说个事儿。小侄替我李逵哥哥,在外头寻下了一门极好的亲事,对方是沂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王员外家的独生女儿。这事儿,您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?”
车帘被轻轻掀开一角,李母茫然的脸上露出疑惑:“周庄主……你这话……老婆子我听不明白。”
周天嘿嘿一笑,便将从沂州打擂招亲,自己如何激李逵上台,李逵如何胜过那王云舒,自己又如何与王老爷私下约定,只要王老爷亲眼看过周家庄的产业,便同意将女儿许配给李逵,甚至不强求入赘,只望将来能过继一子承王家香火等事,原原本本、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。
李母起初只是茫然听着,待到听清儿子竟打赢了擂台,对方还是个体面的富家小姐,而周天又已与对方家长有了如此周详的约定,她枯瘦的手紧紧攥住了衣角,嘴唇哆嗦着,浑浊无神的眼睛里,竟缓缓淌下两行热泪来。
“婶子,您……您这是……” 周天见状,连忙道,“您别生气,我……”
“不!不生气!” 李母急急打断他,声音哽咽,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,“庄主……周庄主!老婆子我是……我是高兴啊!铁牛这孩子……他……他竟然能有这般造化!我……我……”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,只是反复摩挲着车板,仿佛想握住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。
周天这才放下心来,笑道:“婶子不怪我就好。那咱们就更得好好拾掇拾掇,风风光光地去接王姑娘,绝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是那不知礼数的粗鄙人家,委屈了未来嫂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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