启明关帅府的密室之内,烛火摇曳,将墙壁上巨大的地图染上一层诡谲的明黄色。
空气仿佛凝固成胶质,每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。
夏启的命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,激起的不是喧哗,而是深沉而冰冷的涟漪。
周七的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,他几乎是扑到了那张名单前,如同饥饿的野兽看到了猎物。
他猛地抓起一支炭笔,在一张崭新的、足有半个桌面大的宣纸上,以“天字卫”七人为中心,开始了疯狂的勾勒。
墨线与朱砂交错,从每个名字上延伸出去,仿佛一道道蔓延的血脉。
亲族、旧友、袍泽、师长……每一个可能存在的人际关联,都被他用代号和简语标注其上。
紧接着,是产业流向、籍贯变迁、甚至是他们生前最爱去的酒馆、最常光顾的商铺。
时间在周七笔尖的沙沙声中飞速流逝。
密室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鱼肚白时,一张巨大而繁复的“天字卫关联图谱”已然成型。
它不再是七个孤立的名字,而是一张盘根错节、深入京畿社会肌理的黑色网络。
“主公!”周七的声音沙哑,但亢奋异常。
他指着图谱上一处被朱砂重重圈出的区域,那里汇集了六条截然不同的分支,最终却指向了同一个地名——南郊,静安里。
“这六名‘病故’或‘战死’的天字卫,他们的直系家眷,在最近半年内,全都以各种理由,或受人馈赠房产,或寻医问药,不约而同地迁居到了这个地方!”周七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“更诡异的是,我查阅了京城医馆的脉案记录,这六户人家,都在同一家名为‘回春堂’的医馆配药,药方惊人地一致,主药皆为‘安神定志汤’!”
他抬起头,布满血丝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笑意:“安神定志汤,药性温和,但有一种特殊功效——它能有效抑制长期服用‘迷神香’这类致幻香料所引发的癫狂与幻觉。主公,他们没死,一个都没死!他们只是被当成了猪狗,被圈养起来了!”
温知语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寒意,她走到图谱前,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“静安里”三个字,一个狠辣的计划已在她心中成型。
“既然是圈养,那必然有牧人。与其我们去惊动羊群,不如让牧人自乱阵脚。”她看向夏启,语调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我建议,借刀杀人。”
她没有等待夏启的追问,便直接下令:“传令《市声日报》编辑部,明日头版,刊发一篇专题报道,标题就叫——《先帝旧部今何在?血染沙场忠魂骨,谁记当年天字卫!》”
“文中,要用最悲壮的笔触,详细罗列这七位‘殉国’禁卫的生平事迹,附上我方绘制的肖像画。并在文章末尾,刊登一则寻亲启事:‘七皇子夏启感念忠良,不忍英魂埋没。若有知情者能提供线索,证明以上忠魂尚存于世,请携信物至北境驻京使馆。一经核实,赏银千两,并许诺为其家人解决生计。’”
这道命令,如同一把淬毒的刀,精准地刺向了敌人最柔软的腹部。
他们可以控制人,却无法控制人心中的贪欲与希望。
消息一经传出,整个京城为之哗然。
先帝的秘闻、忠臣的悲歌、皇子的仁义、千两白银的悬赏……所有元素混合在一起,迅速发酵成一场席卷全城的舆论风暴。
不出三日,如温知语所料,两名形容猥琐、眼神闪烁的老仆,揣着两块陈旧的制式腰牌,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北境使馆门前,声称要“领赏”。
他们刚一踏入内堂,便被早已等候在此的沉山部下瞬间制服。
审讯室设在使馆最深的地窖里,由苏月见亲自主持。
面对这位容貌绝美却眼神比刀锋更冷的女子,两名老仆的心理防线很快便土崩瓦解。
他们招供,“天字卫”确实是先帝直属的监察组织,其存在甚至连许多皇子都不知道。
他们直接向“皇极密档”的最高掌管者负责,每七年便会进行一次“轮换”。
所谓的轮换,就是对外宣告死亡,然后更换身份,转入更深层次的地下,执行更为绝密的任务。
而他们这些家仆,就是负责监视这些“活死人”家眷的“狱卒”。
苏月见听完,脸上毫无波澜。
她挥手让人将二人带下,随即发出了一道更为阴损的命令。
她让麾下最擅长乔装与模仿的细作,伪装成从外地赶来的“失散亲属”,混入静安里,向剩下的四户人家散布一个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谣言:“听说了吗?七皇子在北境得了神仙术法,能让死去的亲人还魂复活!只要……只要交出当年他们留下的信物作为凭证就行!”
这个谣言,比千两赏银更具杀伤力。
它直接攻击的,是人心底最深沉的亲情与执念。
当夜,静安里一户人家的后院,便有一缕黑烟升起,伴随着烧灼木头的焦糊味。
负责监视的“影鼠”回报,那家人偷偷焚毁了一只巴掌大小、上面似乎刻有文字的木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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