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七的声音在跳动的烛火下,显得格外清晰而冷冽:“他们用的是一套古老的‘飞钱’暗语体系。表面上看,是几个毫不相干的商号在各地佛寺捐赠香火钱,记录在功德簿上。但每一笔钱的数目、捐赠日期、对应哪位罗汉,组合起来就是一条条加密指令。我们破译了国丈府账房先生与一座名为‘观音禅院’的寺庙之间的三笔‘香火钱’,拼凑出了一封完整的讨伐檄文草稿。”
他将一张写满了蝇头小楷的宣纸推到夏启面前,纸上,赫然是国丈宋濂的笔迹,狂妄而恶毒。
“檄文大意是说,您,北境的七皇子夏启,在流放期间心怀怨怼,不思悔改,竟丧心病狂地私自挖掘先帝陵寝,盗取陪葬军械,意图谋反。他们计划以此为由,联合五皇子夏渊,号令天下藩王,共同讨伐您这个‘不忠不孝、盗墓求荣’的乱臣贼子。”
周七顿了顿,枯瘦的手指在纸上一个时间点上重重一点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:“殿下,最有趣的地方在这里。他们预定发布檄文,揭露您‘盗墓’的时间,恰好比他们派出的死士‘夜枭’潜入老营仓的时间,晚了三天。而老营仓,在京城那些人的旧档案里,因为曾是先帝巡狩北境时的屯粮重地,竟被讹传成了‘先帝别苑’,他们以为那是陵寝的一部分。”
他抬起头,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算计的精光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殿下,这是一场完美的贼喊捉贼。他们已经把棍子递到了我们手上,就等我们自己喊疼,然后他们再跳出来,替天行道。我们只需要……让他们自己把喉咙喊破。”
总参议室内,灯火通明。
温知语的面前摆着两份文件。
一份是周七梳理出的、敌人伪造的证据链和行动时间表;另一份,是她刚刚草拟完毕的《告天下书》。
她推了推鼻梁上精致的琉璃镜,冷静地开口:“周大人说的没错,敌人给了我们最好的舞台。但我们不能顺着他们的剧本走。如果我们现在去辩解老营仓不是陵寝,藏兵洞里的是密诏而非陪葬品,那就落入了下乘。因为辩解本身,就是一种示弱。”
她的指尖划过《告天下书》的标题,语气铿锵有力:“所以,我们不提藏兵洞一个字,不辩解一句‘盗墓’之说。我们只做一件事——公布先帝密诏!”
她将誊抄的密诏文本展开,旁边附上了她连夜从北境府库档案中找出的、能证明老营仓在先帝时期用途的工部旧档影印件。
“我们将密诏全文刊发,让天下人都看看,先帝究竟是怎样评价殿下的。是‘性聪慧而烈’的‘乱世之雄’,还是他们口中的‘不孝子’?”温知语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,“同时,我特意在檄文末尾加了一段注解。”
她轻声念道:“‘昔年七皇子夏启流放北境,离京之日,城中百姓感其仁厚,自发送粮三百车,欲为其饯行。然车队未出十里,便被官府以‘资助罪囚’为名,尽数焚毁于长亭之外。此惨案,至今仍有遗老尚存,可为见证!’我们不必指名道姓,但天下人都知道,当年下这道命令的京兆尹,正是国丈的门生!”
她抬起头,看向一旁待命的《市声日报》主编:“立刻安排下去,《市声日报》从明天起,头版头条连载特稿——《北境三年,饥荒实录》,把我们搜集的所有关于当年北境百姓易子而食、饿殍遍野的真实案例,图文并茂地刊登出去!我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看看,当殿下在北境吃糠咽菜、与民同苦时,京城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衮衮诸公,在做什么!”
几乎在同一时间,京城一座幽静的宅院内。
苏月见慵懒地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,指尖把玩着一枚精致的灰玉。
在她面前,一名灰袍客单膝跪地,神情恭敬。
“事情办得如何?”她声音清冷,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回司使,那半块‘御前’腰牌,已经按照您的吩咐,混在一堆从当铺流出的杂物里,‘意外’地被都察院御史张承安买走了。同时,写有‘真凶在南,假诏在宫’的字条,也已趁夜放入其书房的笔洗之中。此人是出了名的硬骨头,最是容不得这等构陷宗亲、秽乱朝纲之事。”
苏月见满意地点点头:“很好,他会替我们把水搅浑的。”
果不其然,三日之后,早朝之上,御史张承安手持象牙笏板,冒死上奏,当着文武百官的面,声泪俱下地弹劾国丈宋濂勾结南方藩王,伪造证物,意图构陷七皇子夏启,动摇国本!
他呈上的证物,正是那半块从当铺“淘”来的、刻有“御前”二字的断裂腰牌,并直指国丈府的死士在北境作乱后留下了痕迹!
朝堂之上,瞬间哗然!
龙椅上的小皇帝脸色煞白,惊怒交加,却又不敢下令彻查。
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,国丈背后站着的是谁——储君,五皇子夏渊!
此事一旦深究,便是储位之争,足以让整个大夏王朝分崩离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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