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未亮,更鼓三响,森严的宫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。
卯时的大朝会,本该是百官昏昏欲睡,循例奏报的沉闷时刻。
然而今日,太和殿内的空气却凝滞得如同铅块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若有若无地瞟向那个被两名甲士押解至丹墀之下,浑身泥污,狼狈不堪的年轻人。
他便是兵部右侍郎王柬之的独子,王思齐。
当须发半白的王柬之步入殿中,看到这刺眼的一幕时,整个身躯猛地一晃,险些栽倒。
他眼中满是惊骇与不敢置信,踉跄着便要扑过去,“齐儿!我的齐儿!”
“王侍郎!”一声冰冷威严的断喝,自龙椅上传来。
大夏皇帝夏渊端坐其上,面沉如水,看不出喜怒,但那双浑浊的老眼中,却蕴含着足以冻结一切的风暴。
“你的儿子就在那里,跑不了。先听审吧。”
王柬之的脚步僵在原地,脸色由红转白,再由白转青,最后化作一片死灰。
他缓缓跪下,身子却抖如筛糠。
“宣!”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尖着嗓子喊道。
一身劲装的铁账房周七手持卷宗,上前一步,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如钢针般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。
“罪囚王思齐,于冀州谷口,勾连乱匪,意图劫杀朝廷钦差,证据确凿。据其供述……”周七顿了顿,目光如电,直刺王柬之,“其动机乃奉父命行事。因其父王柬之常言,北境王夏启推行新政,触动世家根本,唯有在京畿之地闹出泼天大事,方能逼迫陛下收回成命,以安抚朝野。”
“轰!”
此言一出,满朝哗然。
“血口喷人!陛下,此子疯癫,胡言乱语啊!”王柬之砰砰叩首,额头瞬间渗出血迹,“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,天地可鉴!焉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!”
夏启自始至终立于班列之首,面无表情,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他甚至没有看王柬之一眼。
他只是轻轻一摆手。
人群中,一个身着粗布麻衣、头戴斗笠的纤瘦身影走了出来。
正是自我命名为“启明使者”的阿离。
她不言不语,双手捧着一个烧得焦黑的木盒,一步步走到王柬之面前,轻轻放下,打开。
盒内,一枚古朴的虎符残片静静躺着,从中断为两截。
断口处,清晰可见一个篆刻的“忠”字。
王柬之的哭嚎声戛然而止。他死死盯着那枚虎符,瞳孔骤然收缩。
那是他王家祖上跟随太祖皇帝开国,浴血奋战换来的无上荣耀——“忠勇传家”符!
如今,这传家之宝,这家族的根,断了。
皇帝的目光从虎符上移开,落在了王柬之身上,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:“王柬之,你家的忠勇,也断了吗?”
王柬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,整个人瘫软在地,如一滩烂泥。
然而,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王柬之死局已定时,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尚书颤巍巍地出班,呈上一份奏折:“陛下,老臣有本奏。此乃温参议连夜所拟《胁从甄别法》草案,老臣斗胆,为其代呈。”
温知语?夏启的人?
满朝文武都愣住了。
夏启的人,不趁机痛打落水狗,反而递上什么“甄别法”?
老太监将奏折呈上御览,皇帝的目光扫过,原本冰封的脸色竟有了一丝松动。
“首恶必办,协从可赦,迷途能返者,授功?”他轻声念出声来,殿内顿时鸦雀无声。
这份草案,如同一把精妙的手术刀,精准地指向了盘根错节的世家联盟。
它没有一概而论,而是划出了清晰的界限,给了那些被动卷入、心怀动摇之人一条退路。
更让皇帝眼神闪烁的,是草案末尾那一行蝇头小楷:“世家非铁板,父子亦有恩。”
退朝后,风向诡异地变了。
原本准备与王柬之划清界限,甚至落井下石的几位官员,都选择了沉默观望。
那句“父子亦有恩”,戳中了在场太多为人父、为人子的心。
深夜,京畿大营的牢房外,杀机毕现。
两名黑衣人如鬼魅般潜入,身法之快,远非寻常刺客可比。
他们的目标,正是关押王思齐的独立囚室。
然而,当他们撬开门锁,看到的却是一张冰冷带笑的绝色容颜。
“二位,不等你们很久了。”苏月见斜倚在门框上,身后,十数名外情司的高手已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。
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杀后,两名黑衣人束手就擒。
当其中一人的面罩被揭开,苏月见的副手倒吸一口凉气:“是李崇岳的贴身护卫,李铁卫!”
苏月见冷笑一声。
一切尽在掌握。
她早已放出风声,说王思齐已被夏启收买,即将指认上百名同党。
柱国将军李崇岳果然坐不住,派人来杀人灭口了。
“把人看好了,”苏月见淡淡吩咐,“这可是送给那位柱国将军的第二份‘厚礼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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