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裹着雪粒子漫过寨墙时,东门的榆木门轴发出第三声吱呀。
小石头踹了踹地上的雪堆,皮靴尖磕在青石板上:“走了走了,磨蹭什么?”
两名赤牙部探子裹着的破毡毯被风掀开一角,露出底下打着补丁的羊皮裤。
他们缩着脖子,手腕上没系麻绳——这在北地可是闻所未闻的事。
左边那个高个子喉结动了动,盯着小石头腰间的燧发枪不敢抬头:“南人……不砍我们的耳朵?”
“砍耳朵?”小石头嗤笑一声,从怀里摸出半袋炒面塞进高个子怀里,又往矮个子手里塞了包用布裹着的东西,“七殿下说,饿肚子的人没资格记仇。拿着,回你们乌烈大人那儿。”他退后两步,手按在刀柄上提高声音,“告诉你们头人,启阳寨的粮囤能堆到云里,锅里的热汤能煮沸整条冰河!想讨口吃的,带话来谈;想动刀动枪——”他猛地抽出半寸刀刃,寒光刺得探子眯起眼,“咱们城墙上的铁管子,正愁没靶子练手!”
寨门在身后“吱呀”合拢。
高个子盯着怀里的炒面,布袋子上还留着体温,混着芝麻油的香气往鼻子里钻。
他颤抖着解开精盐的布包,一粒雪一样白的盐巴滚落在手心里——部落里的盐是从碱湖里刮的,又苦又涩还掺着沙子,哪见过这么干净的?
矮个子突然扯他袖子:“跑!趁他们没反悔!”两人跌跌撞撞往雪地里扎,靴底在冰面上打滑,却不敢回头。
直到北岭那片黑压压的帐篷出现在视线里,高个子才敢把炒面塞到嘴里——小麦粉烤得焦香,混着芝麻的油润在舌尖化开,比他去年偷吃过的汉商干粮还要香十倍。
赤牙部的中军大帐里,狼皮褥子被拍得震天响。
乌烈攥着精盐的手青筋暴起,青铜酒碗“当啷”砸在火塘边:“他们当我是要饭的?送两把破粮食就想换勇士的尊严?”
“大人,您尝尝这炒面。”矮个子跪爬两步,把剩下的半把粉递过去。
乌烈捏起一撮送进嘴里,咀嚼的动作突然顿住——他想起上个月打猎时,看见汉商的马车上堆着金黄的饼子,同行的老萨满说那叫“金丝饼”,是用最精细的小麦磨的。
原来这就是金丝饼的料?
火塘里的羊粪“噼啪”炸开,火星子溅在狼皮旗上。
乌烈的肚子突然发出闷响,震得腰间的骨刀都晃了晃。
他猛地扯过旁边的羊皮袋灌了口马奶酒,酸涩的液体呛得他眼眶发红——部落的粮仓三天前就见底了,昨天小儿子哭着要吃肉,他只能把最后一块干马肉塞进孩子嘴里,自己啃了半夜树皮。
帐帘被冷风掀起,老巴图柱着骨杖走进来。
这位赤牙部最年长的巫师鼻尖冻得通红,却仍挺直腰板:“听说南人放了活口?”
“他们在羞辱我们!”乌烈踢翻脚边的鹿皮袋,里面滚出几颗发黑的野果,“巴图爷爷,您当年跟着大汗打河西时,哪有敌人敢这么——”
“住嘴。”老巴图弯腰捡起那颗精盐,在火塘边烤了烤,“你两次夜袭都折了人手,他若真怕,早该把你们的脑袋挂在寨墙上。可他放了活口,还送盐送粮。”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,“这不是示弱,是立威——他在说,我有足够的粮食,足够的底气,不怕和你耗。”
帐外传来幼童的哭声,是隔壁帐篷的小娜吉在喊饿。
乌烈的喉结动了动,想起昨夜巡逻时看见的场景:启阳寨的围墙上挂着铁灯笼,暖黄的光透过窗纸,照出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——有人在揉面,有人在补衣服,连最边上的马厩都飘着草料的香气。
而他的部落里,女人在砸冰取水,老人在剥树皮,战士们攥着生锈的骨刀,眼里的光比雪还冷。
“他要什么?”乌烈突然问。
老巴图把精盐塞进他手里:“要么让赤牙部跪在他脚边,要么让赤牙部死在他刀下。但他给了第三条路——”他指向寨墙方向,“坐下来谈。”
启阳寨的议事厅里,夏启放下手里的羊皮卷。
窗外传来敲冰的声音,混着孩子们的笑声。
他摸了摸案头的工分册,封皮上的墨迹还没干透——这是他让老秀才照着现代考勤表改的,每个壮劳力每天挖多少土、烧多少砖,都记在这小本子上,月底按工分领粮。
“少爷,铁匠铺的老张头说,新打的犁铧比旧的轻了三斤。”小石头掀帘进来,帽檐上的雪化成水,滴在青砖上,“还有,昨天放的那两个探子,刚才哨卡回报,他们跑回北岭时,怀里的布包都没扔。”
夏启勾了勾嘴角,手指敲了敲工分册:“去把老陶头叫来,让他多熬两锅羊骨汤。”他望着窗外渐散的晨雾,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:【敌方侦察意图下降至15%,建议启动贸易试探】。
“对了,”他突然想起什么,“让文书把工分册多抄二十本,明天送到各屯去。”
小石头应了一声,转身时撞翻了案头的茶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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