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,林墨是在半睡半醒的警觉状态中度过的。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——楼道里老鼠跑过的窸窣声、远处感染者模糊的嘶吼、甚至是窗外风声的变化——都会让他瞬间清醒,手握消防斧,直到确认安全才稍稍放松。
黎明的微光,再次顽强地透过观察孔的缝隙,驱散了室内的黑暗,在地板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带。
林墨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,感到一阵深彻骨髓的疲惫。但他还是强打精神,首先走到床边查看苏沐晴的情况。
伸手探向她的额头。
嗯?
触手的不再是之前那种滚烫,而是一种趋于正常的温热,甚至带着一丝汗湿的凉意。
林墨心中一紧,生怕是病情恶化的征兆。他凑近些,借着微光仔细观察她的脸。
苏沐晴原本因高烧而异常潮红的脸颊,此刻褪去了那不正常的红晕,恢复了原本白皙的肤色,只是显得有些过分苍白。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,呼吸平稳悠长,不再像之前那样急促而费力。
最重要的是,她额头上、脖颈间,覆盖着一层细密的、凉凉的汗珠。
退烧了?!
林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。他立刻起身,想去2004室叫王医生,但刚走到门口又停住。外面情况不明,他不能轻易离开苏沐晴身边。
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回到床边,用干净的布小心地擦去她额头和脖颈的汗水。触碰到她皮肤时,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那令人担忧的高热确实已经退去了。
一股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 relief (宽慰感)如同暖流般涌遍全身,让他几乎站立不稳。他扶着床沿,缓缓坐下,深深地吸了几口气,才压下鼻腔那股莫名的酸涩。
她挺过来了。
在这个缺医少药、朝不保夕的鬼地方,她凭借着自己顽强的生命力,硬生生从鬼门关爬了回来!
希望,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嫩芽,虽然微弱,却真实地在他冰封的心田中萌发。
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,守着她,等待着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。城市死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,如同一个巨大的、沉默的墓碑。
突然,苏沐晴那长长的、如同蝶翼般的睫毛,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林墨的身体瞬间绷紧,呼吸都停滞了,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。
不是错觉!
她的睫毛再次颤动起来,频率越来越快,眉头也微微蹙起,仿佛在抵抗着沉重的睡意,对抗着将意识拉回现实的引力。她的嘴唇轻轻嚅动了一下,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、带着干涩和痛苦的呻吟。
“呃……”
这细微的声音,听在林墨耳中,却如同寂静山谷中骤然响起的清泉叮咚,悦耳得让他心脏狂跳!
“苏沐晴?” 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小心翼翼,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,“你能听到我吗?苏沐晴?”
在他的呼唤声中,苏沐晴的眼皮开始挣扎。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,才勉强睁开一条缝隙,模糊的光线涌入,刺得她立刻又闭了回去,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,却牵动了伤口,让她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气。
林墨下意识地想伸手按住她,却在指尖即将碰到她时猛地停住。他的手太脏了,沾满了血污和灰尘。
他收回手,只是低声重复:“别动,你受伤了。”
过了一会儿,苏沐晴似乎适应了光线,再次尝试。她一点点地、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,失神的眸子缓缓转动,茫然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、昏暗的、充满了金属和木材味道的空间。
她的眼神没有焦点,仿佛还在确认自己身处何方,记忆如同破碎的拼图,尚未归位。
然后,她的目光缓缓移动,最终,落在了床边,那个逆着晨曦微光、轮廓有些模糊,但眼神却无比灼热和专注地看着她的男人脸上。
四目相对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、凝固。
林墨看着她那双终于恢复了神采,虽然还带着虚弱和茫然,却依旧清澈明亮的眸子,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千言万语都哽在胸口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她能看见他了。她真的醒了。
苏沐晴的目光在林墨脸上停留了许久,似乎在努力辨认,在破碎的记忆碎片中搜寻着关于这张脸的线索。医院混乱的奔逃?颠簸的汽车?紧闭的玻璃门?还是……更早之前,昏暗楼道里那包带着清香的纸巾?
她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,逐渐变得清晰,聚焦。认出了这张脸,这张在最后坠落瞬间,写满了惊恐和决绝的脸。
然后,那清晰的视线中,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,以及……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、如同漂泊船只终于望见岸灯般的安心。
她的嘴唇再次动了动,干裂的唇瓣摩擦,发出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,带着浓浓的困惑:
“林……墨……?”
“这……是哪里……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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