泽叔的身影消失在浓重的暮色与芦苇丛中,窝棚里顿时陷入一种更深的沉寂,只余下柴火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声,以及两人压抑着的、痛苦的呼吸声。
紧握的双手传递着无声的力量与慰藉。墨辰极能感觉到云昭蘅指尖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,而云昭蘅亦能感知到墨辰极掌心因强忍痛楚而渗出的冷汗,以及那底下微弱却坚韧的生命力。
“这…是…何…地?”云昭蘅的声音极其微弱,气若游丝。她尝试着运用刚听到的零星词汇。
墨辰极缓缓摇头,动作牵动颈部的伤处,让他闷哼一声。他目光扫过窝棚,低声道:“不…知。老者…泽叔…救命。”他艰难地组织着刚刚学来的碎片化信息,“乱世…昶朝…苛政…”
这些词语拼凑出一个模糊而危险的背景。云昭蘅的眼神黯淡了一下,旋即又强打精神。她尝试调动体内那微乎其微的蛊灵之力,去感知周围。意识如同陷入泥沼,沉重而模糊,只能隐约捕捉到棚外那片荒泽弥漫着的、一种沉闷而充满死气的能量场,令人心悸。
“地脉…污浊…紊乱…”她断断续续地说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,这极微弱的感知也让她疲惫不堪,“此地…大凶…”
墨辰极握紧了她的手。他何尝没有感觉。左臂矩骸传来的除了冰寒,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、仿佛被此地环境排斥干扰的滞涩感。这个世界,连“力量”都显得如此陌生而充满恶意。
夜色渐深,双月的光芒透过缝隙,在地面投下惨淡冰冷的图案。棚外的风声越来越尖利,各种夜行动物的嚎叫、嘶鸣声此起彼伏,远远近近,仿佛有无数危险在黑暗中潜行。
突然,一阵截然不同的、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中间还夹杂着金属甲叶碰撞的微弱铿锵声,以及压抑的、粗重的喘息!
墨辰极和云昭蘅瞬间绷紧了神经!他们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——是军队的制式靴履和铠甲!
泽叔刚出去不久,这绝不是他返回的动静!
脚步声在窝棚外不远处停了下来。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,带着浓重的口音和疲惫不堪的暴躁:“……妈的,这鬼泽子!绕不出去了!那帮天杀的贼寇,追得太狠!”
另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带着哭腔回应:“队、队正…歇歇吧…实在跑不动了…伤口…伤口又裂了…”
“歇?歇在这儿等死吗!”那粗嘎声音骂道,“找不到路,明天天一亮,就是咱们的死期!这破窝棚看着像有人,搜搜看有没有吃的喝的!”
窝棚内的两人心猛地沉到谷底!是昶朝的溃兵!若是被发现……
墨辰极眼神一厉,强忍剧痛,用极低的声音对云昭蘅道:“装死…勿动…”
他自己的身体则微微调整,将云昭蘅更严密地挡在身后阴影处,仅存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身下铺垫的干草,一根相对坚硬锐利的树枝被他紧紧攥在掌心。纵然是螳臂当车,他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云昭蘅。
云昭蘅立刻闭上眼睛,呼吸调整得更加微弱绵长,仿佛从未苏醒过,全身肌肉却已紧绷到极致,暗中尝试沟通周围可能存在的、最微小的虫豸,尽管她知道希望渺茫。
“吱呀——”
窝棚那简陋的、用树枝和藤条绑成的破门被粗暴地推开一道缝隙。一个戴着破损皮盔、满脸血污和疲惫的昶军溃兵探头进来,一股浓烈的汗臭、血污和戾气顿时涌入。
溃兵浑浊的眼睛适应了一下棚内的昏暗,首先看到的是地上躺着的两个被布条裹得严严实实、一动不动的人形,以及角落里那点微弱的篝火和简陋的陶罐。
“呸!真他娘晦气!”溃兵啐了一口,“两个死尸!还有个快断气的老穷鬼的窝!”他显然没把地上的人放在眼里,注意力被角落那点可怜的粮食吸引。
但就在这时,另一个溃兵也挤了进来,声音带着惊疑:“队正…你看那男的…胳膊…”
先前那溃兵闻言,目光落在墨辰极裸露在外的左臂上。那青灰的色泽、皮肤下若隐若现的幽蓝纹路,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,绝不似常人。
“妖…妖怪?!”溃兵的声音带上一丝惊惧,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断刀。
被称为队正的那人也走了进来,是个脸上带疤的凶狠汉子。他眯着眼,警惕地盯着墨辰极的手臂,又扫过旁边“昏迷”的云昭蘅,眼中闪过惊疑不定和一丝贪婪:“什么妖怪!装神弄鬼!搜!看看有什么值钱的!这俩人有点古怪,捆起来带走!说不定能换点赏钱!”
就在一名溃兵犹豫着上前,伸手欲抓向墨辰极的瞬间——
墨辰极动了!
积蓄已久的力量骤然爆发!他猛地睁开双眼,眼中锐利如刀的寒光让那溃兵动作一僵!同时,他右手握着的尖利树枝如同毒蛇出洞,精准狠辣地直刺向对方毫无防护的咽喉!
这一击,快、准、狠!全然不像一个重伤垂死之人所能发出!是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和求生意志的极致体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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