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未沉,天光却已悄然撕开一道幽邃的裂口——太虚秘境,开了。
那不是寻常意义上的“开启”,而是一场天地吐纳的呼吸:云海翻涌如沸,山峦低伏似叩,整片苍穹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掀开一角,露出其后流转着星砂与古篆的混沌内里。青金色的光晕自裂隙中倾泻而下,温柔却不可违逆,像神只垂眸时一缕未落的慈悲,又似远古契约苏醒前一声悠长的叹息。
“各位,秘境之中危机与机缘并存,切记,安全第一!”
红尘道立于浮空玉台之巅,素袍猎猎,声如钟磬,不疾不徐,却字字凿入人心。他指尖轻点虚空,三道鎏金符箓自袖中飞出,在半空凝成一行流动的古篆——【十年为期,命在先,缘在后】。符光微颤,映得他眉宇间既无威压,亦无悲悯,只有一种历经万劫后的澄明:“秘境开启时间为十年,十年后务必出秘境!不要贪图资源,因为,你得有命拿。”
话音未落,风已先动。
各大宗门、世家、隐修洞府的弟子如群鸟离枝,御剑者剑气破空,踏云者衣袂生霞,驭兽者灵禽振翅卷起千重云浪。有人唇角含笑,有人目露锋芒,有人指尖掐诀默诵护心咒——可无论神色如何,那一瞬腾空而起的姿态,皆是少年意气撞向未知的决绝。他们飞向的不只是入口,更是自己命格里尚未落笔的章节。
沈砚岑立在人群边缘,玄色广袖垂落,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按在腰间长剑上。他侧身,对叶馨云与林寻低语数句,声音清越如泉击石:“谷口有雷纹禁制,若遇紫电回旋,莫硬闯,退三步,等风息。”又转向林寻,递过一枚青玉简,“此为《太虚避煞图》,内藏七十二处阴脉断点,你们二人结伴,彼此照应。”他目光温润,却暗藏千钧分量——那是将信任托付于人时,最沉静的郑重。
而后,他转身,走向裴清辞。
裴清辞静立如松,一袭月白锦袍未染纤尘,发束银冠,身姿挺拔如初春新折的竹。自叶馨云现身以来,他眼底便再无他物:那目光不灼、不烫,却似一泓深潭,无声无息地将她身影尽数吞没。他未曾靠近,未曾颔首,甚至未曾眨动睫毛——只是看着,以一种近乎朝圣的缄默,将十年光阴酿成一眼凝望。旁人只道他性情疏冷,唯沈砚岑察觉那眼底深处,有暗流奔涌,似冰层之下熔岩将裂。
此刻,裴清辞终于收回视线。他望向沈砚岑,眸光微敛,如合一本写满旧事的书。那一眼,有未言之重,有难诉之涩,更有不容置喙的决然。他未多言,只轻轻颔首,随即足尖一点,身形化作一缕流光,率先没入秘境入口那团氤氲旋转的星辉之中。
沈砚岑望着他背影,心头微滞,似有细针轻刺——不是嫉妒,不是疑虑,而是一种更幽微的不适:像听见古琴断了一根弦,余音袅袅,却再也接不上原来的调子。他垂眸,掩去眸中波澜,只低声自语:“……等出来再说吧。”
叶馨云与林寻相视一笑,无需言语,心意已通。林寻指尖燃起一簇青焰,映亮她眼底跃动的星火;她足尖轻点,裙裾翻飞如蝶翼初展,纵身跃入那片吞没万物的璀璨光雾——仿佛不是踏入险境,而是归家。
光雾温柔裹住她的刹那,一股浩瀚、古老、清冽至极的灵气轰然涌入四肢百骸!那不是寻常灵力的温润滋养,而是上古洪荒遗落的一口元气,带着青苔覆碑的凉意、松针承露的微涩、以及万载沉眠后骤然苏醒的磅礴生机。她浑身经脉如饮甘霖,骨骼轻鸣,连发梢都似在微微震颤,仿佛整个人被天地重新淬炼了一遍。
眼前豁然开朗。
青山如黛,绵延至天边,山势奇峻却不显狰狞,倒似巨匠以云为墨、以风为刀,一笔勾勒出的灵秀骨相;绿水如练,蜿蜒于谷底,水色澄澈见底,游鱼摆尾间竟拖曳出细碎金鳞,恍若水中浮着整条星河。灵草遍野,非但不杂乱,反似依循某种失传的阵图生长:紫芝生于龙脊石缝,玉髓兰绽于寒潭之畔,更有成片流光萤草,在微风中摇曳出淡青色的光雾,如梦似幻。
远处,一座孤峰刺破云层,峰顶云霭缭绕,隐约可见飞檐翘角、琉璃金瓦——那不是幻影,而是真正矗立了万年的上古宫殿,檐角悬着的青铜风铃,在无声中震颤,仿佛随时会奏响湮灭已久的礼乐。
“这里就是太虚秘境啊……”叶馨云喃喃,声音轻得如同怕惊扰了沉睡的时光。她足下灵力悄然涌动,青光流转,身形已如离弦之箭,掠向秘境深处。风拂过耳际,带着草木清气与一丝难以言喻的、属于远古的寂寥。
然而,那抹初见的惊艳,不过须臾。
她眸光倏然一凛,如寒潭乍裂,所有柔软尽数收束——冒险从来不是浪漫的奔赴,而是以清醒为刃,以警惕为甲。她指尖微动,两道微光自识海中跃出:小蓝化作巴掌大的玲珑少女,赤足踩着一缕金纹流光,乌发垂腰,眼瞳澄澈如初生朝露;九璃则凝成一袭墨色劲装的少年,眉心一点朱砂痣,周身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莲香,手中一柄短刃,刃尖跳跃着一簇幽微的淡红火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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