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天榜石碑巍然矗立于中域云巅,青灰石面镌刻着万古不灭的道痕,此刻正泛起层层金辉涟漪——仿佛整座苍穹都在屏息,只为等待那一声落定乾坤的宣告。
当小蓝自虚空裂隙中振翅而出,双翼舒展如垂天之云,翎羽流转着星河初生般的湛蓝光泽,连风都为之凝滞了一瞬。那不是幻影,不是虚妄,而是血脉深处沉睡万载的古老意志,在少女掌心苏醒的刹那,天地为之低语。仙盟盟主——那位素来端坐九重云台、眉目如霜、一念可定三洲气运的老者,竟在抬手欲结封印法印的半途,指尖微顿。那一瞬的迟滞,轻如蝶翼颤动,却重若山崩地裂:他眼中映出的,不是一只幼年鲲鹏,而是一道横跨纪元的因果长线,正悄然缠绕于叶馨云的命格之上。
台下,低阶弟子们猝不及防,喉头一甜,鲜血自唇角蜿蜒而下。不是伤,是震——是神魂被上古威压碾过时,灵台深处本能的臣服与战栗。有人踉跄跪倒,指尖深深抠进青砖缝隙;有人仰头怔望,泪水无声滑落,不知是痛,是畏,还是……久旱逢霖般的狂喜。
裴清辞站在观礼高台最幽暗的角落,玄色广袖垂落,指节却已悄然泛白。他向来是修真界最沉静的一抹墨色——眉不扬,目不波,连呼吸都似与天地同频,淡得近乎透明。可就在小蓝现身的那一瞬,他眼底骤然翻涌起惊涛骇浪:不是震惊于神兽现世,而是那画面,那气息,那并肩而立的姿态……竟与他夜夜入梦的幻境严丝合缝!梦中,也是这般浩渺云海,也是这般银甲女子执剑而立,身侧巨鲲展翼遮天,翎羽扫过之处,星辰碎为流萤,剑光所指,万法皆寂。
只是梦中那只鲲鹏,体型如太古山脉般巍峨,双瞳开阖间似有混沌初开之息;而眼前这只,尚带稚气,羽尖未丰,却已能引动空间褶皱,撕裂剑意轨迹——像一柄尚未出鞘的绝世神兵,锋芒已令群峰失色。
心跳,第一次失控了。
不是擂鼓,不是奔马,而是某种更古老、更原始的搏动,自胸腔深处轰然撞向耳膜,一声,又一声,沉重得几乎要挣脱血肉的桎梏。
他下意识按住心口,指尖触到衣料下微微起伏的温热,再抬眸时,面颊竟浮起薄薄一层绯色,如初春山樱染了朝霞,又似寒潭乍破,漾开一圈圈羞赧的涟漪。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,眸光已如深井止水,可那水底,分明有暗流奔涌不息——快了,只剩最后一场。他默念,声音在识海里回荡,像一句虔诚的咒,也像一道无声的誓约。
“竟然是鲲鹏!”
“叶馨云契约了鲲鹏?!”
“上古超神兽!能吞日月、纳乾坤、踏碎虚空的鲲鹏啊——她怎么做到的?!”
惊呼如潮水炸开,席卷整个登天台。秦峰瞳孔骤然缩成针尖,手中凌霄剑嗡鸣不止,剑身震颤,似在哀鸣,又似在恐惧。他从未想过,自己引以为傲的凌霄剑意,在真正的天地伟力面前,竟如薄冰遇骄阳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小蓝清啼一声,音波如金玉相击,澄澈而锐利,直刺神魂。那声音里没有杀意,却自带法则威严——秦峰布下的漫天剑影,竟如被无形巨手揉捏的琉璃,光影摇曳,边缘开始寸寸溃散。它双翼一振,周遭空气骤然扭曲、塌陷,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幽蓝旋涡,磅礴的空间之力裹挟着撕裂一切的锋锐,轰然席卷而去!与此同时,它喙中喷吐一道凝练至极的金色光刃,光刃之中,竟隐隐浮现鲲鹏吞天噬地的虚影,煌煌如日,灼灼生威!
叶馨云就在此刻动了。
她浑身灵力几近枯竭,经脉如被烈火炙烤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。可她眼中,却燃着比登天榜金辉更炽烈的光。她将最后一点灵力,毫无保留地灌入雷霆剑,剑尖嗡鸣,悬于头顶,引动天象异变——这一次,“悬空碎星落”不再是孤剑破空,而是携鲲鹏威压而降!漫天空间碎片不再只是锐利无匹,更裹挟着令万物臣服的古老意志,每一片碎光,都像一颗坠落的星辰,拖着幽蓝尾焰,带着碾碎法则的决绝,轰然砸向秦峰!
“不——!”秦峰嘶吼,凌霄剑意催至极致,剑光暴涨百丈,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银色光柱,欲撑起最后屏障。可鲲鹏威压如亿万钧重岳当头压下,他灵力运转骤然滞涩,经脉如被寒冰冻结,剑光在威压之下,竟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,寸寸黯淡、龟裂!
空间碎片与金色光刃,一前一后,一左一右,精准无比地撞上那摇摇欲坠的剑影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,只有一声细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“咔嚓”——仿佛天地脊梁断裂的脆响。剑影,碎了。青锋剑脱手飞出,剑身嗡嗡震颤,灵光尽失,如折翼之鸟,颓然坠向地面。
叶馨云的身影,已如一道撕裂时空的银电,瞬移至秦峰身前。雷霆剑横亘于他颈侧,剑锋冷冽,映出他额角滑落的血珠与眼中翻涌的复杂浪潮——不甘?有。那是属于天才的骄傲,被更璀璨的光芒瞬间覆盖的刺痛。可更多的,是释然,是澄澈,是终于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盈。他望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却目光如星的少女,望着她身边那只亲昵蹭着她脸颊、羽色温柔的小蓝,忽然笑了,笑得坦荡,笑得磊落:“我认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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