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快步冲进光门,身影如被撕开的墨色绸缎骤然抽离——身后黑风寨修士的怒吼尚未落定,便已撞入空间褶皱的无声漩涡。那声音不是被距离拉远,而是被维度本身吞噬:音波在跨域瞬间扭曲、延展、坍缩成一缕微不可察的震颤,最终消弭于光门边缘泛起的银灰色涟漪之中。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,又猛地向内塌陷,只余下光门缓缓闭合时那一声极轻、极冷的“咔嗒”,像古老锁匣扣上最后一道榫卯。
就在叶馨云的裙角彻底没入光晕的刹那,她怀中那枚始终沉寂的神秘蛋,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颤。不是震动,而是某种更精微的“共鸣”——仿佛一枚沉睡千年的钟磬,在听见远方同频的引磬后,喉间悄然震出第一缕余韵。一道纤细如发丝的金色纹路倏然浮现在蛋壳表面,蜿蜒半寸,似活物般游走一圈,随即隐没。那金光不刺目,却带着不容忽视的“存在感”,像一句未出口的密语,在光影明灭间完成一次郑重的落款。
穿过光门的刹那,时间仿佛被拉长又压缩。视野先是陷入绝对的纯白,继而如水墨滴入清水般层层晕染——荒芜、苍凉、厚重,三重气息裹挟着凛冽寒意扑面而来,直灌入肺腑深处。这不是寻常灵力的清冽,亦非妖气的腥膻,而是一种沉甸甸的“古意”:像翻开一卷被封存万载的竹简,墨香早已散尽,唯余竹纤维在时光里缓慢钙化的微尘气息;又似伫立于崩塌神庙的断柱之下,仰头所见不是天空,而是无数个被遗忘纪元叠压而成的穹顶阴影。
叶馨云踉跄一步,足底踩实,深褐色的土地在靴底发出细微的“咯吱”声——那不是泥土干裂的脆响,倒像是陈年血痂在重压下龟裂的闷音。她低头望去,脚下大地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褐,沟壑纵横,皲裂如蛛网,每一道缝隙里都沉淀着铁锈般的暗色,仿佛整片平原并非由岩土构成,而是由无数场湮灭之战凝固的悲怆本身浇筑而成。风掠过耳际,干燥、滞重,卷不起尘,只带起一阵低哑的呜咽,如同大地在梦中反复咀嚼着未尽的叹息。
远处,地平线被几座孤峭的剪影割裂。那是石碑——残破得令人心碎的石碑。它们歪斜矗立,像被巨神随手折断又遗弃的肋骨。碑身布满蛛网状的裂痕,却奇异地未完全倾颓;碑面上刻着的符文早已模糊难辨,可当一缕不知从何处透来的微光斜斜拂过,那些凹痕竟悄然泛起极淡、极柔的金芒,仿佛符文本身并未死去,只是沉入了一场悠长的蛰眠,正耐心等待一个足以唤醒它的叩门声。
“这里就是秘境?”林澈的声音响起,带着少年人惯有的锐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他环顾四周,眉头拧成一个倔强的结,“怎么……比黑风寨后山的乱葬岗还荒?”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储物袋,指尖一挑,一枚青灰色的探灵符便跃入掌心。符纸甫一展开,未及催动,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力量便如巨掌扼喉——符纸边缘瞬间卷曲、焦黑,继而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,簌簌飘散,连一缕青烟都未曾留下。“嘶……”他倒抽一口冷气,瞳孔微缩,“这地方竟能隔绝神识探查?连最基础的灵力波动都压得死死的……”他抬手在眼前虚划,指尖所过之处,空气竟如水面般漾开细微波纹,又迅速归于死寂——神识,真的被这片土地“吃”掉了。
叶馨云却未应声。她的全部心神,已被远处最高那座石碑牢牢攫住。一种难以言喻的牵引力自心口深处汩汩涌出,越来越强,越来越清晰,仿佛有根无形的丝线,一端系在她跳动的心尖,另一端,深深扎进那石碑斑驳的碑心。她下意识按住怀中微温的蛋,指尖传来一阵细密而持续的搏动,与胸腔里的节奏渐渐同频。她不再犹豫,握紧手中雷霆剑——剑鞘上缠绕的雷纹幽光流转,似在呼应某种即将苏醒的律动——迈步,朝着石碑的方向坚定走去,裙裾在荒原劲风中猎猎翻飞,像一面无声招展的战旗。
两人沿着一条早已干涸的河道前行。河床裸露,嶙峋怪石如巨兽森白的獠牙刺向天空。
脚下碎石被踩踏时发出清越的“咔嚓”声,在这片死寂的旷野里异常突兀,每一声都像敲在紧绷的鼓面上。沿途,骸骨渐多。有的身着残破道袍,指骨尚紧扣一枚黯淡的玉简;有的则覆着粗粝鳞甲,头骨狰狞,空洞的眼窝里,竟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执拗的灵力荧光,如将熄未熄的鬼火——显然,陨落不过数日,甚至更短。
叶馨云脚步微顿,神识虽被压制,但多年淬炼出的本能警觉却如刀锋般锐利。她目光如梭,扫过一片坍塌的矮墙废墟,最终,停驻在一处微微凹陷的泥地上。那里泥土松软,边缘翻起新鲜的浅褐色,旁边,静静躺着一枚鸽卵大小、通体莹白的内丹,表面萦绕着一缕几乎不可察的淡青色灵雾。
“小心。”叶馨云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清晰,如冰珠坠玉盘,“有人比我们先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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