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如熔金倾泻,自天穹垂落,将整座云浮仙宗染成一片流光溢彩的琉璃幻境。
青鸾峰顶,云霭翻涌如絮,灵鹤掠过天际,翅尖划开淡金色的薄雾,留下几缕清越长鸣。
方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逼着把千年延寿果交出来,早已尘埃落定——叶馨云一袭素白云纹广袖裙立于断崖之畔,发间一支冰魄寒玉簪幽光流转,映着晚照,竟似凝了一泓初春未化的雪水;她指尖尚萦绕一缕未散的剑意余韵,如游丝般轻颤,在空气里漾开细碎银芒,仿佛天地也为她屏息三息。
围观的修士们,或御剑悬停半空,或踏云而立,或倚松观势,衣袂翻飞间尽是各峰各脉的标识符纹:玄霄峰的墨蛟云纹、丹霞谷的赤焰莲印、百草园的青藤缠枝……然而此刻,那曾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喧哗与灼灼目光,却如退潮般悄然无声地消散了。
有人收起窥天镜,有人敛去神识探查,有人轻叹一声“后生可畏”,便御风而去;更有人临行前频频回首,目光如丝如缕,牢牢系在叶馨云身上——那十七岁的少女,眉目如画却锋芒内蕴,身量纤纤却脊骨如剑,金丹后期的气息沉稳如渊,不似初成,倒似已淬炼三载寒暑,将丹火凝为心灯,把杀机养作春风。
他们心中皆明:此女非池中物,非寻常天骄可比——她不是“有望破婴”的苗子,而是“已具婴变气象”的异数。
有人低声私语:“三年前她入秘境时,尚是金丹中期;如今归来,金丹已臻后期,气息圆融无瑕,连丹田紫府都透出琉璃净光……莫非那‘九嶷墟’真有通天造化?”话音未落,人影已杳,唯余一道残影掠过云海,仿佛生怕多看一眼,便惊扰了这天地间难得一见的灵秀真胚。
就在这万籁微寂、余韵犹存之际,一道青衫身影破空而至,衣摆猎猎,如松风穿林,迅疾而不失从容。
林寻足尖点过三株垂云松梢,身形未滞,已落于叶馨云身侧三步之内。
他未及喘息,目光已如温润玉珏,细细扫过师妹眉宇、唇色、指尖、袖口——那里还沾着一点秘境深处特有的幽磷苔痕,微蓝如星屑,在夕照下幽幽浮动。他喉结微动,声音低沉而柔软,似怕惊飞一只栖于她肩头的灵蝶:“师妹,没受伤吧?”
话音未落,他已自然抬手,掌心覆上她发顶。那动作熟稔得如同呼吸,五指穿过她乌黑如瀑的青丝,指腹轻缓摩挲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。
他指尖微凉,却裹着暖意,仿佛三年光阴的风霜雨雪,尽数被这轻轻一抚熨平。他凝望着她清瘦却愈发皎然的侧颜,眼底泛起一层极淡的水光,却迅速被笑意掩去:“这三年在秘境里,肯定受了不少苦……都瘦了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愈发柔和,像春溪漫过卵石,“回去师兄给你做灵膳。我新学了一道‘红云烤乳猪’——取的是南岭千岁灵猪崽,饲以朝露、饮以月华、眠于紫芝榻上,肉质如凝脂,筋络似金丝;再以赤炎峰秘传的‘焚心火’文武慢煨,佐以七种山野灵果酱汁封坛三日,最后以红云木炭炙烤,外皮酥脆如琉璃,内里丰腴似琼浆……一口下去,满口生香,灵力如春泉汩汩,直沁丹田。”
他唇角微扬,眸光熠熠,仿佛那香气已氤氲眼前,连周遭浮动的灵雾都染上了蜜糖般的暖意。
“真的吗?”叶馨云眼睛霎时亮了,不是寻常少女的雀跃,而是如两颗被骤然点亮的星辰,清辉迸射,映得她整张脸都焕发出一种剔透莹润的光泽。那光芒太盛,竟让斜阳都为之逊色三分。
她旋即转身,裙裾如绽开的白莲,翩然一转,便扑向静立于三丈之外的沈砚岑。她毫不避讳地伸手,环住他垂落身侧的手臂,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他玄色广袖上暗绣的云雷纹,声音软糯如新酿的桂花蜜,尾音微微上扬,带着不容拒绝的娇憨:“师尊,你也跟我们一起吃吧?我还有好多好多秘境里的趣事要跟你和师兄说呢!”她仰起小脸,眸中盛满碎金般的期待,睫毛如蝶翼轻颤,仿佛只要他稍一迟疑,那盈盈水光便要坠成珍珠。
沈砚岑立于光影交界之处,一身玄袍如墨染深潭,襟口一枚冷玉螭纹扣在余晖中泛着幽邃寒光。他本欲开口,言辞早已在舌尖凝成一句清冷疏离的“不必劳烦”,可那字句尚未吐出,便撞上叶馨云一双澄澈如洗的眼眸——那里面没有试探,没有讨好,只有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恋,像初春解冻的溪水,清澈见底,奔涌而来,不容置喙。
他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,目光掠过林寻含笑相邀的脸庞,又落回叶馨云微微踮起的脚尖上——那双素白绣云履的鞋尖,正不安分地轻点着青石地面,仿佛一颗急于归巢的雀心。
他喉间微动,终是无声一叹,那叹息轻得如同风拂过松针,却似卸下了千钧重担。他颔首,动作极轻,却如磐石落定:“嗯。”
随即,他抬手,修长如玉的食指与中指并拢,轻轻揉了揉眉心。那动作带着一丝久居高位者惯有的倦怠,仿佛想以此压下心头悄然漫溢的暖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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