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风波骤起,构陷临身
申时行那番“权宜之计”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冷水,虽暂时抑制了喷溅,却让锅下的暗火燃烧得更加炽烈。朝堂之上,表面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,但暗地里的激流漩涡,却更加凶险。
赵宸作为提出此议的“始作俑者”(尽管无人知晓),自然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。那些坚决要求立刻立储、视妥协为背叛的激进清流,尤其是部分年轻的御史和给事中,对申时行尚且不敢过于指摘,却将矛头隐隐对准了近来风头过盛、又与申时行走得颇近的赵宸。而王锡爵一系中某些对申时行不满的官员,也乐见其成,甚至暗中推波助澜。
这日,赵宸如常在翰林院整理文书,一位与他同期庶吉士、素来言辞激进的刘姓编修踱步过来,语带机锋地说道:“赵修撰近日深得元辅信重,想必于国本大事亦有高见?不知如何看待那些首鼠两端、意图模糊祖制之言?”
这话问得极其刁钻,无论赵宸如何回答,都可能被曲解。若为申时行辩护,则坐实了“幸进”、“附庸”之名;若批评妥协,则等于背弃申时行。
赵宸头也未抬,继续着手头的工作,语气平淡无波:“刘编修说笑了。下官位卑言轻,唯知恪尽职守,修纂《会典》乃分内之事。朝廷大事,自有陛下与诸位阁老、部堂明公裁决,岂是我等小臣可以妄议?”
他四两拨千斤,以“恪尽职守”、“位卑言轻”为由,将问题轻轻推开,既不表态,也不接招。
那刘编修碰了个软钉子,面色不豫,冷哼一声:“但愿赵修撰真能心如口所言,只知埋头故纸堆才好。”说罢,拂袖而去。
赵宸心中冷笑,知道这不过是开胃小菜。真正的风浪,还在后头。
果然,没过两日,一场精心策划的构陷便悄然袭来。
这日清晨,赵宸刚到翰林院,便觉气氛不对。不少同僚看他的眼神带着异样,窃窃私语声在他经过时戛然而止。王侍讲面色凝重地将他召至一旁,低声道:“赵修撰,你近日可曾与人议论过宫闱之事?或……笔下有何不妥之处?”
赵宸心中一凛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王大人明鉴,下官近日除修纂《会典》及经手一些寻常公文抄录外,并未涉及他事,更不敢妄议宫闱。不知发生了何事?”
王侍讲叹了口气,压低声音:“今日一早,都察院便收到匿名揭帖,言你……借修史之便,于私下笔记中,‘妄测圣意,诽谤郑贵妃,影射国本’,且有‘结交内侍,打探禁中消息’之嫌!”
此言一出,如同惊雷炸响!
“妄测圣意”、“诽谤贵妃”、“结交内侍”!这三条罪名,无论哪一条坐实,都是足以毁掉前程甚至掉脑袋的大罪!尤其是在国本之争如此敏感的当口,这构陷可谓恶毒至极!
赵宸瞬间明白了。这是有人要借国本之争的东风,将他这个潜在的威胁彻底按死!匿名揭帖,更是阴险,让你无从查证,却又能在舆论上造成极大损害。
“下官冤枉!”赵宸立刻肃容道,“下官从未有过此等行径!笔记皆在值房,大人可即刻派人查验!至于结交内侍,更是无稽之谈!下官每日往来于翰林院与寓所,相交不过同僚数人及几位探讨学问的先生,何来内侍可交?”
他的反应迅速而清晰,先坚决否认,再提出查验笔记以证部分清白,同时点明自己交际圈简单,反驳“结交内侍”的指控。
王侍讲看着他急切而坦荡的神情,心中信了七八分。他虽古板,但并不昏聩,也知赵宸近来确实勤勉,且才华横溢,遭人嫉妒构陷是常有之事。他沉吟道:“老夫自是信你。但匿名揭帖已至都察院,此事恐怕难以轻易压下。你可有得罪何人?”
赵宸脑中飞速闪过几个可能的名字——刘编修等激进清流?周嘉庆等王锡爵一系官员?甚至是之前科举舞弊案中被他间接扳倒的那些人的背后势力?都有可能。但他不能凭空指证。
“下官入京以来,唯知读书办事,或有才不配位,引人嫉恨,却实不知具体得罪了何人,竟下此毒手。”赵宸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与愤懑。
就在这时,一名中书舍人匆匆而来,传达上谕:“陛下有旨,着翰林院修撰赵宸,即刻至乾清宫西暖阁见驾!”
王侍讲脸色一变。皇帝亲自过问?此事竟已直达天听!看来那匿名揭帖,不仅送到了都察院,恐怕也通过某种渠道,摆到了皇帝的案头!
“赵修撰,陛下召见,务必谨慎应对!”王侍讲低声叮嘱,眼中带着担忧。
“下官明白,多谢大人。”赵宸深吸一口气,整理了一下官袍,心中虽惊涛骇浪,面上却已恢复平静。
该来的总会来。他倒要看看,这幕后之人,究竟准备了怎样的“证据”,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!
乾清宫西暖阁。
万历皇帝朱翊钧斜倚在软榻上,脸色阴沉。御案上,赫然放着那份匿名揭帖的抄件。下方,除了侍立的太监,首辅王锡爵、次辅申时行竟也都在场。王锡爵面无表情,申时行则眉头微蹙,显然也是刚被召来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