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舍正厅的激昂誓师之后,云栖别业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,在黛玉的调度下高速运转起来。林之孝带着签了死契的劳力和部分健壮仆役,顶着渐沉的暮色,加紧在后山几处险要隘口挖掘陷坑、布置削尖的竹刺陷阱,晴雯则亲自带人巡视,指导伪装,眼神锐利如鹰。探春迅速清点了库房存银和文房储备,拟定了一份详细的采购清单,准备次日便让茗烟带足现银,远赴邻府大镇采买最上等的笔墨纸砚、灯油蜡烛以及宝玉读书所需的各类典籍。袭人和紫鹃已开始着手整理精舍内最安静宽敞的东厢暖阁,准备将其彻底改造为宝玉的书房,搬走了不必要的摆设,只留一床一桌一柜,力求简朴清净。
夜色,如同浓稠的墨汁,彻底笼罩了西山。白日里的喧嚣沉淀下来,只余下山风穿过松林的呜咽和远处隐约的梆子声。精舍内,各处灯火渐次熄灭,唯余东厢暖阁(临时书房)和黛玉卧房还亮着灯。
子时将近,万籁俱寂。黛玉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,宝玉闪身而入,反手将门闩好。房内,烛火跳跃,映照着几张同样凝重而坚定的面孔:黛玉端坐书案后,探春立于她身侧,林之孝和晴雯则肃立在门内两侧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前夕的肃杀与决绝。
“都到了。” 黛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,她示意众人靠近书案。案上,摊开着云栖别业及后山的简略地形图,旁边放着冯紫英送来的那本厚重的策论集,以及北静王那封措辞煽动、暗藏杀机的亲笔信。
宝玉走到案前,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在黛玉脸上,沉声道:“妹妹,冯紫英冒险送来此书,北静王又以阖府性命相胁,情势已万分危急。白日厅中宣言,是定人心,更是明志!然具体如何应对北静王步步紧逼,如何确保我安心备考,尚需我等细细谋划,统一心志!”
黛玉点头,拿起北静王的信,声音清冷如冰:“二哥哥所言极是。北静王此信,其心可诛!‘共扶明主,涤荡乾坤’,这‘明主’是谁?这‘乾坤’如何涤荡?其谋逆之心,昭然若揭!” 她将信笺推到众人面前,“他招揽二哥哥,看中的无非是贾府旧日清名可资利用,以及…我们手中这笔巨资,可充其军费粮饷!”
探春拿起信,飞快扫过,俏脸含煞:“好一个道貌岸然的贤王!昔日贾府鼎盛时,他百般亲近;大厦倾颓时,他袖手旁观;如今见二哥哥在云栖立足,手握资财,便又假惺惺念起旧谊,实则包藏祸心!若二哥哥真依附于他,他日事败,我贾府便是首当其冲的乱党逆贼,永世不得翻身!若事成…狡兔死,走狗烹,北静王又岂是仁厚之主?我等也不过是垫脚之石!”
林之孝老成持重,此刻也忍不住愤然道:“三姑娘说得透彻!北静王此举,是把我贾府最后一点骨血往绝路上逼!老奴虽愚钝,也知忠义二字!断不能从贼!”
晴雯冷哼一声,手按在腰间短匕上,眼神锐利如刀:“管他什么王爷!想动云栖,先问问我晴雯的匕首答不答应!二爷,姑娘,你们说怎么干,我就怎么干!”
宝玉看着众人同仇敌忾的神情,心中激荡。他拿起冯紫英送来的策论集,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:“冯紫英送来此书,是情谊,是赎罪,更是警醒!他比我们更清楚北静王的狠辣与决心!他是在告诉我们,科举之路,已是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!唯有功名在身,立于朝堂,方能真正与北静王抗衡,护佑云栖周全!”
他猛地将策论集拍在案上,目光如炬,扫过每一张面孔,一字一句,如同金铁交鸣,掷地有声:
“附逆,乃灭族之罪!纵成,亦遗臭万年! 北静王心术不正,阴鸷狠毒,岂是明主?我等深受国恩(特旨),当忠君守分!云栖乃我等心血所筑,光明之地!岂能容魑魅魍魉染指?!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与担当:
“纵前路荆棘,我贾宝玉当以身为盾,以智为剑,护此净土,卫我君国!”
“然欲守桃源,绝非空言!北静王以势压人,以力相胁,我辈若只知蜷缩自保,终是砧上鱼肉!唯有掌握权柄,立于高处,方能真正庇护所珍视的一切!”
他深吸一口气,目光最终落在父亲贾政那苍老而复杂的脸上,声音斩钉截铁,宣告着最终的决心:
“故,我意已决——科举入仕!闭门苦读,备战秋闱!不成功名,誓不罢休!”
“好!” 探春第一个击掌,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,“二哥哥此言,振聋发聩!忠君爱国,乃大义!科举入仕,是正道!更是我云栖唯一的生路!妹妹愿为二哥哥马前卒,内务诸事,绝无差池!”
林之孝深深一揖,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:“老奴…誓死追随二爷!肝脑涂地,在所不辞!云栖一砖一瓦,一草一木,老奴拼了性命,也必为二爷守住这读书的净土!”
晴雯“唰”地抽出短匕,寒光在烛火下闪烁,她单膝点地,声音清越如金石:“晴雯在此立誓!护卫云栖,护卫二爷!但有宵小敢近书斋十丈之内,扰二爷清静,必叫他有来无回!二爷安心读书,刀兵之事,交给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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