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玉那如同惊雷般的誓言,在死寂的潇湘馆内回荡,字字句句砸在黛玉的心坎上,也砸碎了那将她拖向深渊的绝望坚冰。她怔怔地望着眼前双目赤红、气息粗重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与深情的青年,感受着他捂在自己唇上那滚烫的、微微颤抖的手掌…那冰凉死寂的心湖,终于被强行注入了一股灼热的暖流,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。
“宝…宝玉…” 她微弱地唤了一声,被捂住的唇发出含糊的音节,泪水终于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汹涌而出,浸湿了宝玉的手掌,也冲刷着心头的恐惧与自弃。
看到黛玉眼中重新燃起的那点微光,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泪水的滚烫,宝玉紧绷到极致的心弦才稍稍一松,那骇人的戾气也收敛了几分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心疼与后怕。他缓缓松开手,却不敢离开,只是用那双依旧泛红的眼睛,紧紧锁住黛玉苍白的面容。
“紫鹃!快!去请叶神医!立刻!马上!” 宝玉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,目光扫过紫鹃手中那方刺目的染血素帕,心口又是一阵绞痛。
“是!是!奴婢这就去!” 紫鹃如梦初醒,擦干眼泪,将染血的帕子塞进袖中,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,连伞都忘了拿。
等待的时间,每一息都如同凌迟。宝玉紧紧握着黛玉冰凉的手,不停地低声安抚:“妹妹别怕,叶神医马上就到…没事的,有我在,一定没事的…” 他用自己的体温,试图捂热她冰冷的手指,也试图驱散她心头的寒意。黛玉闭着眼,泪水无声流淌,身体因虚弱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,但那只被宝玉紧握的手,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死寂,而是有了微弱的回握之力。
不知过了多久,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紫鹃带着哭腔的催促:“叶老,您快些!姑娘她…她又咳血了!”
门帘猛地被掀开,叶神医提着药箱,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和水汽(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),快步走了进来。他花白的须发微湿,脸上带着凝重,目光锐利如电,瞬间扫过室内情形:宝玉紧握黛玉的手,脸上残留的怒意与深切的担忧交织;黛玉脸色惨白如纸,气息微弱,唇边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;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压抑的悲伤。
“让开!” 叶神医言简意赅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。宝玉连忙松开手,退开一步,却不肯远离,目光紧紧追随着叶神医的动作。
叶神医在榻边坐下,三指搭上黛玉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。他闭目凝神,眉头时而紧蹙,时而微松。诊脉的时间并不长,却让室内的空气几乎凝固。诊罢右手,又换左手。随后,他仔细查看了黛玉的舌苔、眼睑,又问了紫鹃几句发病时的情形和之前的症状。
整个过程,叶神医一言不发,面色沉静如水。但当他再次睁开眼,看向宝玉时,那眼神中却带着一丝…不易察觉的惊讶。
“叶老,林妹妹她…” 宝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叶神医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示意紫鹃将之前染血的帕子给他看。看着帕上那几朵刺目的殷红,他沉吟片刻,才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清晰:
“急怒攻心,忧思郁结,引动肝火,灼伤肺络,故有咯血之症。”
“然,” 他话锋一转,目光落在黛玉脸上,带着一丝探究,“姑娘此番脉象,虽因急症而显浮数躁动,但较之老夫上次诊视,其沉疴痼疾之根基…竟似未受根本动摇?心神虽受巨创,却有一股…奇异的韧力将其强行维系,未至彻底崩摧?”
叶神医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,随即看向一旁紧张得几乎窒息的宝玉,似乎明白了什么。他捋了捋胡须,语气稍缓:
“此乃不幸中之万幸!若心神彻底溃散,纵有仙丹,亦难回天。”
“眼下急症,需固本培元,平肝降火,宁心安神。老夫开一方,速去抓药煎服!”
“但,” 叶神医的目光变得极其严肃,直视宝玉,“药石之力,终是外物。姑娘此病,根在‘忧思’二字!此次急症,显是受了极大刺激,心神巨震所致!若心结不解,忧思不断,纵有良药,亦是扬汤止沸,难除病根!”
他顿了顿,一字一句,如同重锤敲在宝玉心上:
“老夫上次便说过:忧思最是伤身。姑娘心结,系于一人。此人安,姑娘心自安,病自缓。”
“宝玉,你…便是她的心药!她的命脉,握在你手中!”
“叶老放心!宝玉明白!” 宝玉重重跪下,对着叶神医深深叩首,“求叶老救命!宝玉此生,定不负林妹妹!定护她周全!”
叶神医看着宝玉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决绝与痛楚,微微颔首,不再多言,提笔迅速开方。药方中,除了平肝降火的常用药外,赫然写着几味极其关键、不易得且易被动手脚的药材:上等野山参(二钱,切薄片另炖)、陈年阿胶(三钱,烊化兑服)、川贝母(研粉,一钱半冲服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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