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钟领命而去,厅内只剩下沈青崖与萧望舒二人,方才因朝会消息而稍缓的气氛,因这突如其来的访客再次变得微妙起来。河西节度使冯仑的使者,在这个节骨眼上登门,绝非寻常。
“冯仑……他此时派人来,意欲何为?”萧望舒秀眉微蹙,低声沉吟。河西军新遭重创,冯仑作为节度使,此刻理应忙于整军、追查伏击真相、向朝廷请罪辩解,怎会有闲暇派使者来见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“江南富商”?
沈青崖目光沉静,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,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。“两种可能。其一,他察觉到了我们在河西道的活动,怀疑我们与伏击案或‘莲台’调查有关,前来试探。其二……”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锐光,“他有求于我们,或者更准确地说,有求于北靖王府。”
“有求于我们?”萧望舒一怔,随即恍然。河西军遇伏,冯仑损兵折将,进军计划受阻,朝廷问责在即。而北靖王正于镇北关苦战,急需援军。两者看似处境不同,实则唇齿相依。若北疆崩坏,下一个就轮到河西直面黑狼部兵锋。冯仑此刻,或许比任何人都希望北靖王能守住,都希望尽快打通援军通道。
“他可能想通过我们,向北靖王传递某些无法通过官方渠道传递的信息,或者……寻求某种合作,以应对眼前的困局,甚至报复‘莲台’。”沈青崖分析道。
两人快速交换了眼神,心中都有了计较。无论来者何意,这都是一次机会,一次可能将河西这股力量拉入对抗“莲台”阵营的机会。
不多时,老钟引着两人步入花厅。为首者是一名年约三旬的将领,身着便服,但步履沉稳,眼神锐利,顾盼间自有行伍之气,腰间佩刀虽未出鞘,却隐隐散发着一股血腥沙场磨砺出的煞气。他身后跟着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,面容清癯,眼神灵动。
那将领目光在沈青崖与萧望舒身上一扫,拱手道:“在下河西节度使麾下昭武校尉,雷豹。这位是节度府幕僚,文若海先生。冒昧来访,打扰府上清净了。”
“雷校尉,文先生,不必多礼,请坐。”沈青崖起身还礼,语气平淡,既无商贾的谄媚,也无寻常百姓见到军官的畏惧,那份从容气度让雷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。萧望舒则微微颔首,依旧维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与清冷。
双方分宾主落座,侍女奉上香茗。
雷豹是个直性子,寒暄两句后便切入正题:“实不相瞒,雷某此次冒昧前来,是奉我家节度使之命。冯帅听闻府上主人乃江南豪商,乐善好施,近日更慷慨解囊,筹集大量药材物资支援北疆,深感敬佩。如今我河西军新遭挫折,将士伤亡颇重,军中医药亦是紧缺,故而……想请贵府行个方便,能否匀拨部分伤药,以解燃眉之急?价钱方面,绝不让贵府吃亏。”他说话时,目光炯炯地盯着沈青崖,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。
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。河西军遇伏,伤亡惨重,急需药品。而他们这个“江南富商”恰好囤积了大量药材,被找上门来似乎也说得通。
但沈青崖却心中冷笑。河西道并非贫瘠之地,冯仑坐镇一方,军中医药储备岂会轻易短缺到需要向一个来历不明的“商人”求助?这更像是一个试探性的借口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浮沫,反问道:“河西军英勇,遭此暗算,实在令人扼腕。不知冯节度使对黑风峡伏击一事,可有了眉目?那伙‘流寇’,究竟是何方神圣?”
他直接将问题引向了最核心的伏击案,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锐利。
雷豹脸色微变,他身后的文士文若海眼中精光一闪,接过话头,叹息道:“唉,那伙贼人行事狡诈,下手狠辣,撤退时更是清理了大部分痕迹。冯帅虽已下令严查,但目前……尚无确凿证据指向具体何人。只知绝非普通流寇,其装备、战力,甚至超过一般边军。”
“哦?”沈青崖放下茶杯,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文若海,“据京城传闻,今日朝会之上,皇城司薛指挥使曾出示证据,言及伏击者所用箭簇,刻有‘莲台’标记。不知冯节度使,对此有何看法?”
“莲台”二字一出,雷豹与文若海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!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。
文若海深吸一口气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愤怒:“竟有此事?!若果真如此,那这‘莲台’当真罪该万死!竟敢对朝廷王师下手!冯帅若得知此事,必不会与彼辈干休!”他话语激昂,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与……了然。
沈青崖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,心中已然有数。冯仑那边,恐怕对“莲台”的存在并非一无所知,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,只是碍于某种原因,无法或不敢明言。今日派使者前来,求药是假,借机打探朝堂风向、乃至寻求潜在盟友,才是真!
“是啊,此等叛国逆贼,人神共愤。”沈青崖顺着他的话,语气依旧平淡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,“不过,皇城司既然已插手,想必很快便能水落石出。只是苦了北疆的将士,援军迟迟不至,独木难支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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