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,包裹着山林。沈青崖背着昏迷的王虎,赵烈拄着长枪踉跄跟随,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。伤口在冰冷的河水和夜风刺激下,传来钻心的疼痛,失血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,不断蚕食着他们的意志。
沈青崖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念支撑,脑海中清晰地回忆着那处废弃樵夫小屋的方位。它隐藏在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兽径尽头,背靠着一处陡峭的山壁,若非他当日探查得极其仔细,绝难发现。
“坚持住……就快到了……”沈青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,既是对身后的赵烈说,也是在对自己说。王虎沉重的身躯压得他脊背生疼,肩胛处的箭伤也因为用力而再次渗出血水,与王虎伤口的血混在一起,浸湿了两人单薄的衣衫。
赵烈没有回答,只是咬着牙,用长枪支撑着身体,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,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赵烈几乎要脱力倒下时,沈青崖终于停下了脚步。拨开一丛茂密的荆棘,一个低矮破败、几乎与山壁融为一体的木屋轮廓,隐约出现在黑暗中。
“到了……”沈青崖松了口气,强撑着最后一口气,将王虎小心翼翼地放在屋角一堆相对干燥的茅草上。他自己也几乎虚脱,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下来,剧烈地喘息着。
赵烈直接瘫倒在地,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小屋四处漏风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,但在此刻,这方寸之地却成了他们唯一的避难所,是绝望中的一线生机。
短暂的休息后,沈青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。危机并未解除,王虎的伤势刻不容缓。
“赵烈,还能动吗?找找看有没有能生火的东西,我们必须把箭头取出来,否则他撑不过去。”沈青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。
赵烈挣扎着坐起身,借着从破窗透入的微弱月光,在屋内摸索。幸运的是,在屋角找到了一些前任主人遗留下的、虽然潮湿但尚能引火的碎木和干苔。
沈青崖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,小心翼翼地吹燃,点燃了干苔,又加入细小的碎木,一簇微弱的火苗终于在小屋中央跳跃起来,带来了些许光明和暖意。
火光映照下,王虎的脸色苍白如纸,嘴唇干裂,肩头的箭伤周围皮肉翻卷,血迹已经发黑凝固,箭头深深嵌在骨缝之中,触目惊心。
沈青崖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衫下摆,用找到的一个破瓦罐盛了些之前路过溪流时用叶子接的清水,开始为王虎清理伤口。没有麻药,没有专业的工具,每一次触碰都让昏迷中的王虎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。
“赵烈,按住他!”沈青崖沉声命令,眼神冷冽如冰。他必须动手了。
赵烈用尽全身力气,死死按住王虎的双肩和完好的手臂。
沈青崖深吸一口气,目光锁定那枚狰狞的箭簇。他伸出两根手指,运起内力,精准地捏住箭杆,感受着骨头与金属摩擦传来的细微触感。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操作,稍有偏差,就可能造成更严重的损伤甚至大出血。
他闭上眼睛,排除一切杂念,手腕稳如磐石,猛地发力一拔!
“呃啊——!”王虎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,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,随即彻底昏死过去。
带着倒刺的箭头被硬生生拔出,带出一蓬乌黑的血肉。沈青崖立刻将准备好的、用火略微烤过的布条死死按住伤口,进行压迫止血。鲜血瞬间浸透了布条,但他的手法极其老道,按压的位置和力度都恰到好处。
良久,汹涌的血流终于渐渐止住。沈青崖用清水再次清洗伤口,然后将最后一点随身携带的、原本用于自己应急的普通金疮药尽数撒在王虎的伤口上,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。
做完这一切,沈青崖也几乎虚脱,额头上布满冷汗。他靠在墙上,喘息着对赵烈道:“你……你也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。”
赵烈默默点头,学着沈青崖的样子,用清水清理自己身上几处不算太深的刀伤,撒上仅存的一点药粉,胡乱包扎起来。
小小的樵夫屋内,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三人粗重不均的呼吸声。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沉重的损失和未来的迷茫所取代。两名生死与共的兄弟永远留在了那片林地,而他们三人,也已是强弩之末。
“校尉……我们……还能回去吗?”赵烈看着跳动的火焰,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。京城如今定然是天罗地网,他们身份可能已经暴露,还能去哪里?
沈青崖没有立刻回答,他闭上眼,调整着紊乱的内息。半晌,他才缓缓睁开眼,眸中虽然疲惫,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:“能。只要我们还活着,就一定能回去。林承岳欠下的血债,必须血偿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,仿佛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事实。“当务之急,是活下去,联系上郡主和韩统领。王虎需要更好的救治,我们也需要食物和药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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