滂沱夜雨仿佛永无止境,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山林、道路,也试图洗去方才破庙中那场短暂而惨烈厮杀留下的痕迹。沈青崖一行人相互搀扶着,在泥泞湿滑的山路上艰难前行,每一步都沉重无比。
雨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,混合着身上的血污,带来刺骨的寒意。重伤的护卫被两人架着,意识已然模糊,口中不时发出痛苦的呓语。沈青崖左臂的新伤虽已用撕下的衣摆紧紧扎住,但雨水浸泡下,依旧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,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,被他强行用意志压下。
萧望舒紧跟在沈青崖身侧,斗篷早已湿透,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单薄的身形。她脸色苍白,嘴唇冻得发紫,但眼神却异常坚定,努力跟上队伍的速度,不让自己成为负担。她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柄短刃,仿佛那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依靠。
“必须……尽快找到地方避雨,处理伤势。”沈青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断断续续,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。他知道,再这样在雨中淋下去,不用追兵赶来,他们自己就先垮了。
或许是上天终于生出了一丝怜悯,在崎岖山路转过一个弯后,前方出现了一片黑沉沉的、仿佛被废弃的村落轮廓。大部分房屋都已坍塌,只有几间看起来尚且完整。
“进去看看,小心戒备。”沈青崖下令,声音沙哑。
护卫们强打精神,持刀在手,小心翼翼地进入村落。村落里死寂一片,只有风雨声呼啸,残垣断壁在闪电映照下如同狰狞的鬼影。他们检查了几间尚存的屋舍,最终选定了一间位置相对隐蔽、屋顶还算完好的土屋。
屋内空荡,积满了灰尘,角落里堆着些腐烂的杂草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。但至少,这里可以遮风挡雨。
众人涌入屋内,几乎瘫倒在地。沈青崖顾不上自己,立刻检查那名重伤护卫的伤势。箭伤在腹部,之前简单包扎的布条已被血水浸透,伤口边缘开始发白肿胀,情况十分不妙。另外几名轻伤员的伤势也需要重新处理。
“生火,烧水。”沈青崖沉声道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。尽管生火可能暴露行踪,但此刻若再不处理伤口,尤其是重伤员,恐怕撑不过今晚。
一名护卫找出火折子,幸好还用油布包着,未曾湿透。他们拆下屋内一些废弃的木窗、门板,在屋子中央小心地升起一小堆篝火。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,驱散了部分的黑暗和寒意,也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。
萧望舒默默地将水囊中仅存的清水倒入一个捡来的破瓦罐,架在火上加热。她又从行囊里取出所剩无几的金疮药和干净(相对干净)的布条。
沈青崖用热水清洗了双手,开始为重伤员重新处理伤口。当他解开那被血污黏连的布条,看到那狰狞外翻、甚至隐约可见肠道的伤口时,眉头紧紧锁住。他虽通晓外伤处理,但条件如此简陋,对方伤势又如此沉重……
他用热水小心翼翼清洗伤口,撒上金疮药,再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。整个过程,那重伤员因剧痛而浑身抽搐,却咬紧了牙关,只发出压抑的闷哼。
“兄弟,撑住。”沈青崖低声道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那伤员艰难地睁开眼,看着沈青崖,嘴唇翕动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,呼吸微弱。
沈青崖心中沉重,他知道,这只是暂时处理,若没有更好的医药和静养环境,这名兄弟……凶多吉少。
他又依次为其他伤员处理了伤口,最后才轮到他自己。左臂的刀伤深可见骨,皮肉外翻,看起来颇为吓人。萧望舒走过来,默默地将加热过的清水和布条递给他。
“我来吧。”她轻声道,声音因寒冷和疲惫而微微颤抖,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。
沈青崖看了她一眼,没有反对,将手臂伸了过去。
萧望舒蹲下身,借着篝火的光芒,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擦拭他伤口周围的血污。她的动作很轻,很专注,指尖冰凉,偶尔触碰到他的皮肤,带来一丝微弱的战栗。沈青崖能清晰地看到她低垂的眼睫上沾着的细小水珠,不知是雨水,还是……别的什么。
清洗干净后,她拿出那个白玉小瓶,将里面所剩无几的“白玉生肌散”均匀地撒在伤口上。清凉的药效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。然后,她用布条仔细地、一圈一圈地将伤口包扎好,动作虽然生疏,却异常认真。
整个过程,两人都没有说话,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屋外依旧未停的雨声。
包扎完毕,萧望舒抬起头,正对上沈青崖凝视着她的目光。那目光深邃,带着探究,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她微微一怔,迅速移开视线,站起身,退回到火堆的另一侧坐下,抱紧了双膝,将自己蜷缩起来。
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。
一名负责警戒的护卫从门外闪身进来,低声道:“校尉,雨势小些了,但远处似乎有火光晃动,像是……搜山的队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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