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绥沈强迫自己收回目光,专注于自己的问题。
现在的我,和当初被哥收养的孤儿,是“同一个人”吗?
他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。
第一次握刀时颤抖的手。
第一次杀人后呕吐到虚脱。
沈赤繁冰冷但有效的训练。
尹淮声笑眯眯递过来的糖果和背后残酷的战术课。
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。
代号『无黔』的授予。
力量的增长,心智的成熟,手上沾染的鲜血越来越多……
在纯白世界缺斤少两很正常,甚至死亡都是可以习惯的事情。
身体被修复过那么多次,几乎每个零件都换过了吧?
记忆也被副本规则搞乱过,有些细节模糊了,有些可能被覆盖了。
性格……淮哥说过,他小时候很喜欢哭鼻子,沈赤繁一离开他三步远就要开始掉眼泪,抓着沈赤繁的衣领,要坐在沈赤繁肩膀上抓着沈赤繁头发才肯不哭,淮哥还拍了照片。
天枢哥和阡歾哥也说过,他三四岁被沈赤繁带进副本的时候,连地精都能把他吓哭,躲在沈赤繁或者他们身后,怎么哄都不肯出来,眼泪鼻涕一起流,也被他们拍照留念了。
可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和躲的小孩了。
那么,我还是“我”吗?
但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!
不知道自己当初生下来是什么样子!
不知道当初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地狱!
赵绥沈的心脏砰砰直跳。
他知道自己是从哪个副本来的,他也知道自己是一个“奇迹”。
他的生命,还有其他二十二个孩子的生命,都是那一万多个玩家的牺牲换来的。
是那些在无数血腥的、疯狂的、绝望的、充斥着背叛与算计的记忆中找回“爱”和“希望”的玩家,将他、将他们拉回到“希望”中,让他们得以在“爱”中活下去。
他想沈赤繁偶尔会看着他的眼神,那双猩红的眼眸里,有时候会闪过极淡的怀念。
哥是在透过他,看当初那个刚出生的、浑身还皱巴巴的孤儿吗?
还是,在透过他,看当初死在《孕之狱》这个惩罚副本的那些玩家?
也许都有。
那哥认可他了吗?
认可这个,在现在已经经历了无数厮杀、已经能独当一面的『无黔』?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赵绥沈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他发现自己无法简单地给出“是”或“否”的答案。
如果按照“忒修斯之船”的悖论——一艘船所有木板都被替换,它还是原来的船吗?——那么,身体和记忆几乎全部更新过的他,似乎很难说是“同一个人”。
但是……
他紧紧握住拳头。
内心深处,有一个声音在呐喊。
我是!
我就是赵绥沈!
是沈赤繁养大的孩子!
是无黔!
那些经历,那些变化,那些痛苦和成长,都是我!
身体是承载,记忆是轨迹,性格是烙印。
它们或许变了,但将它们串联起来、赋予它们意义的那个“核心”,那个从被收养那一刻起就决定要追随沈赤繁、要变强、要保护重要之人的“意志”……
从未改变!
也许在哲学概念上,这不足以论证严格的“同一性”。
但在他赵绥沈的生命里,这就是他的“真实”!
逻辑?
去他饼干的逻辑!
这就是我的答案!
想通了这一点,赵绥沈猛地抬起头,眼中闪过豁出去的决绝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墨将玖也抬起了头,她的眼神依旧平静,但多了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清澈。
【时间到。】
【请玩家『无黔』首先回答。】
冰冷的系统音点名。
大厅里所有目光,瞬间聚焦在赵绥沈身上。
萧家人更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。
赵绥沈站直身体,深吸一口气,对着墙壁,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,说出了自己的答案。
“是!”
“现在的我,和当初被收养的我,是‘同一个人’!”
他顿了顿,语速加快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“理由?”
系统问。
“因为定义‘我’的,不是那些可以更换的‘零件’(身体),也不是可能被修改的‘记录’(记忆),甚至不是稳定不变的‘性格模板’!”
“定义我的,是‘选择’!是‘意志’!是‘贯穿始终的意愿’!”
“从我被收养,决定跟随沈赤繁的那一刻起,到如今我站在这里,成为『无黔』——我想要变强、想要保护、想要活下去、想要成为能够并肩甚至守护他们的力量的这份‘意愿’,从未改变,从未断裂!”
“这份意愿,才是‘我’的核心!才是连续性的锚点!”
“身体会伤,记忆会模糊,性格会磨砺,但只要这份核心的意愿还在,我就是我!赵绥沈!无黔!”
他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血和斩钉截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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