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赤繁穿行在后街渐深的暮色中,两侧廉价餐馆的油烟味和劣质音响的嘈杂声浪冲击着感官。
这份档案,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他进入纯白世界前那段晦暗时光的某个角落。
那些画面,带着陈年灰尘和血腥气的颗粒感,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。
十六岁,或者更早一点。
白天在嘈杂油腻的餐馆后厨刷盘子,晚上在一家键盘声噼啪作响的破旧网吧做夜班网管,疲惫在骨缝里生长,他永远洗不干净指缝里的油污和烟草味。
微薄的薪水勉强糊口,当时他租住在城市边缘一栋老破筒子楼的顶层单间,楼梯间的声控灯时好时坏,墙壁斑驳得像长了癣。
然后,是那种感觉。
每晚下班,从网吧那条堆满垃圾桶,灯光昏暗的小巷拐出来,踏上回筒子楼必经的那条更僻静,路灯间隔更长的后街时,那种如影随形的被窥视感。
不是幻觉。
脚步声。
很轻,时远时近,踩在破碎的水泥地上,混在风声里,像跛脚的猫。
有时在身后,有时在侧面的巷口阴影中。
回头望去,只有空荡的街道和被风吹动的塑料袋。
在网吧值夜班时更甚。
总有那么一两个客人,眼神黏腻,不像在看屏幕,更像在穿透烟雾看他。
会凑过来,用各种拙劣的借口搭讪,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,或者递来一支烟。
烟味里总带着点别的,令人作呕的气息。
他从不回应,只用那双越来越冷的眼睛盯着对方,直到对方讪讪退开。
那些人的眼神,像湿冷的蛇爬过皮肤。
他厌恶这种纠缠。
像甩不掉的烂泥。
终于,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深夜。
雨水让后街的腐败气味更加浓重。
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晰,近在咫尺,带着一种压抑急切的恶意。
他没有回头,只是加快了脚步,在拐入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死胡同时,闪身躲在一块废弃的预制板后面。
脚步声果然跟了进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。
就是现在!
沈赤繁在对方踏入死胡同深处的瞬间,从阴影里暴起。
没有废话,没有质问,拳头带着积攒了数月的冰冷怒火,狠狠砸向对方的后心。
一场沉默而凶狠的搏斗在湿滑的垃圾堆里展开。
对方力气不小,动作带着一股蛮横的凶悍,但技巧粗糙。
雨水混合着泥浆和垃圾的酸臭。
沈赤繁脸上挨了一拳,颧骨火辣辣的疼,但他也成功将对方掀翻在地,膝盖死死顶住对方的胸口,扼住了对方的喉咙。
借着远处微弱的路灯光,他看清了那张脸——一张平平无奇 带着惊怒和狠戾的中年男人的脸,皮肤油腻,眼睛浑浊。
“为什么跟着我?”沈赤繁的声音比夜雨还冷,指节收紧。
男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挣扎声,眼神怨毒,却咬紧牙关不答。
沈赤繁没有再逼问。
他摸出那个屏幕碎裂的老旧手机,报了警。
在等待警察到来的那十几分钟里,他死死压制着身下挣扎的男人,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。
男人最终挣脱不开,在警笛声隐约传来时,猛地爆发出一股蛮力掀开他,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雨夜的巷子深处。
警察来了,只看到一地狼藉和形容有些狼狈的沈赤繁。
他平静地陈述了被长期跟踪以及刚才的遭遇,指认了那个逃跑的男人。
警察做了笔录,查看了他脸上的伤,又去他租住的筒子楼附近转了转,没发现人,叮嘱他注意安全便离开了。
那一夜,沈赤繁回到自己那个狭小冰冷的出租屋,反锁了门,坐在唯一一张吱呀作响的椅子上,听着窗外的雨声,直到天色微明。
他以为这件事暂时结束了,至少那个跟踪者短期内不敢再出现。
他错了。
第二天,他结束白天的餐馆工作,带着一身疲惫推开出租屋那扇薄薄的漆皮剥落的木门时,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着内脏的恶臭,如同实质的拳头,狠狠砸在他的鼻腔和意识上。
昏暗的光线下,客厅中央的地板上,躺着一具……
不,是一滩东西。
是昨天那个男人。
但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“人形”。
尸体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反关节的姿态瘫在那里,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反复揉捏、捶打过无数次。
骨头碎裂的茬口刺破皮肤,暴露在空气中,胸腔和腹腔完全塌陷下去,内脏的碎片和粘稠发黑的血浆糊满了周围的地板、墙壁,甚至溅到了低矮的天花板上。
肌肉组织被撕裂碾烂,像一摊被彻底捣碎的肉泥,只有那颗头颅,诡异地保持着完整。
那张脸,定格在一种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之中,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,嘴巴大张,仿佛死前看到了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,与下方那滩烂泥般的躯干形成地狱般的对比。
沈赤繁站在门口,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浓重的血腥灌入肺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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