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如纱,笼着通往海岸的泥泞官道。昨夜暴雨冲刷出的沟壑与水洼,在晨光下泛着浑浊的光。空气中海腥愈浓,混杂着焦糊与隐约的咸腥血气——那是从镇海卫方向飘来的,战争与毁灭残留的气息。
我步履沉稳,踏在潮湿的土路上。身后,只跟着徐安特意挑选的两名腿脚麻利、熟悉路径的年轻子侄,皆神色紧张,却强作镇定。东门之事已了,雷焕所部暂时收服,城中秩序稍定。但真正的硬骨头,是镇海卫,是那支曾横行东海、如今虽残、却仍是蓬莱最强武力的水师。
距离水寨尚有三里,道旁景象已然不同。倾覆的马车,散落的兵甲,烧得焦黑的旌旗,乃至尚未完全清理的暗红血迹……无不昭示着昨夜风暴与可能的内乱带来的惨烈。一些低矮的灌木上,挂着撕裂的布条与破碎的渔网,在晨风中无力飘荡。
“仙师,前方就是镇海卫外围哨卡了。” 一名唤作徐青的年轻人,指着雾霭中隐约显现的木栅与了望台轮廓,低声道,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。
了望台上,有人影晃动。随即,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晨雾!木栅后,数十名手持弓弩、腰挎利刃的水师士卒,如同蛰伏的狼群,无声地涌出,迅速在哨卡前结成防御阵型。弓弩上弦,寒光森然,死死对准了我们三人。一股久经战阵的肃杀之气,扑面而来。
与东门戍卫军的惶惑、浮躁不同,这些水师士卒,虽也面带疲惫、甲胄染污,但眼神冷冽,动作干练,阵列严整,显然军纪犹存,是真正的精锐。带领他们的,是一名面色冷硬、左颊带一道新鲜刀疤的中年校尉。
“站住!来者何人?此乃军事重地,擅闯者,格杀勿论!” 校尉厉喝,声音沙哑却有力,手按刀柄,目光如鹰隼般在我们身上扫视,尤其在我身上停留最久,眼中惊疑与警惕交织。
“放肆!” 徐青壮着胆子上前一步,高举起手中那份盖有我灵力印记的敕令木板副本,朗声道:“圣祖仙师法驾亲临!尔等还不跪迎?!”
“圣祖仙师?” 校尉眉头紧锁,目光死死盯着那木板。木板在晨光下,隐隐流转青金色微光,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。他身后士卒,也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,许多人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。
“可有周镇副将手令?或是朝廷……不,咨政会公文?” 校尉不为所动,依旧拦在路前,语气虽然稍缓,但戒备丝毫未减,“非是末将不敬。实是昨夜剧变,水寨亦受波及,敌友不明,周将军有令,无他手令,任何人不得入内!还请……仙师体谅!”
这校尉,倒是尽忠职守,且心思缜密。不认“仙师”名头,只认直属上官军令。看来,那周镇,对麾下掌控极严,且早有准备。
“周镇何在?” 我未理会校尉的阻拦,目光越过他,投向雾霭深处,那水寨隐约的轮廓。灵识微动,如无形的触须,向前延伸。
我能“感觉”到,水寨中,聚集着不少气息,大多疲惫、惶恐,但也有数道较为强横、沉稳的气息,其中一道,沉凝如礁石,带着淡淡的血腥与海腥,应当便是周镇。他此刻,似乎正位于水寨中央的指挥楼上,默默“注视”着这边。
“将军正在寨中处理军务。仙师若欲相见,还请稍候,容末将通禀……” 校尉坚持道,手依旧按在刀柄上。
“不必了。” 我收回灵识,目光重新落在那校尉脸上,平静道,“你,叫什么名字?”
校尉一愣,下意识答道:“末将……陈礁。”
“陈礁。” 我微微颔首,“尽责,守纪,很好。然,尽小忠,失大义,非智也。你且看看,这是何物。”
说着,我缓缓抬起右手,掌心向上。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,只是一缕极其微弱、精纯的青金色山河龙气,自我掌心渗出,袅袅升起,在晨雾中,化作一条不过尺许长短、却鳞爪分明、栩栩如生的迷你龙形!小龙通体青金,眼眸温润却深邃,在空中缓缓游动,散发出温和而浩瀚的、仿佛与脚下大地、无垠海天共鸣的磅礴气息!
“龙……龙气?!” 陈礁瞳孔骤然收缩,身后士卒更是一片哗然!他们都是东海儿郎,对“龙”的传说耳濡目染,对“龙气”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!眼前这活灵活现的小龙,这纯粹到令人灵魂都感到安宁与威压的气息,绝非幻术所能为!这……这难道真是……
“朕再问陈礁,及尔等众将士,” 我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,“尔等从军,为何?手中刀兵,为何而握?”
“是为徐胤一人之野心、贪欲,劫掠四方,荼毒故土?”
“还是为护卫身后这蓬莱乡土,养育尔等的父老乡亲?”
“昨夜天罚,玉带河枯,宝鼎山崩,战舰尽毁,皇宫成坑!为何?因背离祖训,获罪于天,失道寡助!”
“如今,徐胤伏诛,苛政已废。城中无粮,百姓将饥。尔等家中,可有存粮?可有亲人在城中忍饥挨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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