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望者前哨,联合议会中央大厅。
侦察舰队带回的关于“虚无之海”的影像和数据,如同最冰冷的寒流,冻结了刚刚因联合而燃起的些许热情。那艘探测船无声无息被抹除的画面,在巨大的星图上反复播放,每一次重放,都让在场的代表们脸色更白一分。
死寂笼罩着大厅。
“这……这怎么打?”一个文明代表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,“连靠近都做不到,我们所有的武器、所有的力量,在它面前都毫无意义!”
“或许……我们该考虑的不是对抗,而是……逃亡?”另一个代表颤声提出,“集中所有资源,建造超巨型方舟,逃离这个宇宙……”
“逃?往哪里逃!”老铁猛地一拍控制台,金属手掌砸出凹痕,“那鬼东西吞噬的是宇宙本身!你能逃出宇宙吗?!再说,建造能装下所有文明的方法?时间呢?资源呢?根本不可能!”
“那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?!”激进派的代表红着眼睛吼道。
大厅内再次陷入混乱,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。刚刚成立的联合议会,面临着首次也是最严峻的考验——在无法理解的绝对力量面前,信念开始动摇。
陈夜没有出声制止争吵,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星图上那片不断扩大的“无”。他能感受到那股抹除一切的力量,那是对他“平衡”理念最根本的否定。他的内心同样沉重,但他不能倒下。
就在争吵愈演愈烈之时——
“等等……”
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,通过扩音系统响起,压过了嘈杂。是艾莉。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闪烁的投影上。
“我在反复分析探测船最后时刻传回的、极其微弱的残存数据流时,发现了一个……异常波动。”艾莉的语速很快,带着研究者的专注,“在探测船被彻底抹除前的零点三微秒,其内部一个用于监测‘源初代码’基础稳定性的传感器,记录到了一个极其短暂且微弱的……能量峰值。”
她将一段放大并处理后的波形图投射到主星图旁。那是一条几乎平直的线,只在最末端,有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、针尖般的凸起。
“这能说明什么?”雷克皱眉,“可能是传感器故障。”
“不,”艾莉否定道,“我交叉比对了铁元帅数据库中的星璇档案,以及星灵族提供的古老灵能碑文。发现类似的能量波动模式,在描述某些……超越常规维度的‘信息奇点’或‘意识锚点’时,出现过!”
她的话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,激起涟漪。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陈夜的目光锐利起来。
“执政官,各位代表,”艾莉的声音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激动,“我们一直将‘虚无之海’视为绝对的‘无’,但星璇文明可能提供了另一种视角——它或许并非纯粹的‘无’,而是一种……所有法则、信息、能量都彻底‘归零’的状态。”
“而在这种绝对的‘归零’背景下,任何一点‘存在’的痕迹,无论多么微小,都会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显眼!”
铁元帅的机械眼蓝光骤亮:“逻辑推论:如果能在‘虚无之海’中制造并维持一个稳定的‘存在奇点’,理论上可以作为一个‘坐标’或‘缓冲带’,抵抗抹除效应。”
“制造奇点?谈何容易!”一名代表质疑,“什么样的能量能在那片‘无’中存在?”
艾莉的投影转向陈夜,光影构成的“目光”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:
“不是纯粹的能量,执政官。是信息,是意志,是回响!”
“源初代码是秩序的极致,新生混沌是混乱的源头,而您所承载的‘众生回响’,是无数有情世界生命意志的聚合!这三者,分别代表了构成我们宇宙的三大基石!”
“星璇预言中提到的‘灯塔’,或许并非一个实物,而是一个由秩序、混沌、生命回响三者平衡统一后,形成的……概念性奇点!”
“它无法摧毁‘虚无之海’,但它或许能……定义一片‘存在’的区域!”
艾莉的话语,如同划破黑暗的第一道曙光!
大厅内鸦雀无声,所有人都在消化着这个惊人的猜想。
由秩序、混沌、生命回响三者融合形成的概念奇点……这听起来如同神话。
“这……这可能吗?”艾萨拉喃喃道,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。
“理论上有可行性。”铁元帅的处理器高速运转,“但执行难度超越已知任何工程。需要精确到极致的平衡,以及……难以想象的能源和意志支撑。”
它看向陈夜:“核心执行者,只能是您,执政官。”
陈夜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平衡之力和无数世界的回响,又想起那新生混沌充满困惑的低语。将这三者融合?这无疑是一场豪赌,一旦失控,后果不堪设想。
但,这是目前唯一的,不是投降、不是逃亡的希望之火。
“我们需要验证。”陈夜沉声道,目光扫过全场,之前的迷茫和沉重已被坚定的决意取代,“不能在‘虚无之海’内部进行首次尝试,风险太大。”
他指向星图,在距离“虚无之海”扩张边缘一定距离外,选定了一片早已死寂、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荒芜星域。
“就在这里,建立‘初火实验场’。”陈夜下令,“艾莉,联合星灵学者和铁元帅的技术官,立刻开始计算融合模型,模拟奇点稳定性。”
“老铁,负责实验场的基础构建和能量供应系统!”
“雷克,带领清道夫小队,负责实验场外围绝对警戒,禁止任何干扰!”
“艾萨拉,联络新生混沌意识……尝试与它沟通,我们需要它的……‘可能性’!”
“K7,动用暗网所有情报资源,在宇宙范围内搜寻任何可能与‘概念奇点’、‘信息锚点’相关的遗迹或传说!”
一连串命令清晰明确,刚刚还陷入绝望的联合议会,如同精密的机器,瞬间被注入了动力,高速运转起来!
希望虽微,却足以驱散绝望的阴霾。
所有人各司其职,为了那渺茫的生机,全力以赴。
陈夜走到舷窗前,望着那片选定的实验星域,眼神深邃。
他知道,这将是一条比直面任何敌人都更加艰难的道路。他不仅要调和秩序与混沌,更要承载众生的期望,去点燃那盏或许能照亮归途,也可能焚尽一切的……
最初之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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