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还未散尽,落云谷的静谧便被粗暴地撕裂了。
马蹄声像沉重的鼓点,从谷口一路擂进来,碾碎了露珠,惊飞了栖鸟,连晨光都被这杀气逼得瑟缩。雾气在铁蹄下翻滚、逃窜,仿佛有了生命般向着谷内深处蜷缩。
“盟主!晏辰!”卫凛撞开竹门时,铠甲上的露水甩出一道狼狈的弧线,“逆纹暗盟打过来了——他们说我们拿了假的鼎身残片!”
顾晏辰从榻上猛地坐起,胸口刚包扎好的白布瞬间洇开刺目的红。他疼得吸了口气,却咬紧牙关将那声痛哼咽了回去——假的?顾玄渊果然留了后手。那个能在冰层下蛰伏百年的男人,怎么可能把真的残片留给别人?
苏晚星的手指还停在顾晏辰胸前的绷带上。她感觉到玉佩在腰间发烫,那温度穿透衣料烙在皮肤上,像一道无声的警铃。她抬眼看向卫凛,声音却平静得可怕:“他们要真的残片?”
“非要交出来不可!”卫凛的声音因焦急而嘶哑,“谷口的防线撑不了多久了——”
话音未落,外面的喊杀声已如潮水般涌来。刀剑碰撞的脆响、灵力爆裂的闷响、受伤者的惨嚎——这些声音在晨雾中扭曲、叠加,编织成一张绝望的网。
顾晏辰抓起榻边的剑。剑身冰凉,可他的手更冷——那是失血过多的冷,是心口被真相刺穿后的冷。但他握剑的姿势依然稳,稳得像一尊不会倒下的雕像。
“卫凛,”他的声音低而清晰,“去迷雾林布阵。所有人,隐蔽。”
“可他们——”
“他们要残片,”苏晚星站起身,指尖从顾晏辰的绷带上滑开,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,“我们就给。”
她转身走向门边,晨光从门外斜射进来,切割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轮廓。雾在她身侧流动,像忠诚的侍卫。
“但不是白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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谷口的石阶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色。
逆纹暗盟的人黑压压地立在晨雾中,像一片会移动的、带着铁锈味的阴影。为首的刀疤脸站在最前方,脸上那道疤在晨光下泛着油亮的光,像一条趴在他脸上的蜈蚣。
“顾盟主,”他的声音粗粝如砂石摩擦,“别来无恙啊?”
顾晏辰拄着剑站在台阶上。他的脸色苍白,可脊梁挺得笔直,晨风吹动他染血的衣摆,那姿态不像重伤之人,倒像一柄插在石阶上的、不肯倒下的剑。
“听不懂刀疤盟主在说什么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穿透了雾霭,“什么真的假的?”
“听不懂?”刀疤脸咧开嘴,露出一口黄牙。他侧身,身后两名弟子拖出一具尸体——那是逆纹暗盟长老的尸体,胸口有个黑洞,边缘焦黑,像是被什么灼穿了心脏。
尸体被扔在石阶上,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
“我的人发现残片是假的,正要报信,就被你们灭了口。”刀疤脸盯着顾晏辰,眼中闪着嗜血的光,“顾晏辰,你真当我逆纹暗盟是泥捏的?”
苏晚星上前一步,挡在了顾晏辰身前。
她的动作很自然,自然得像只是换了个站姿。但刀疤脸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——那目光里有贪婪,有打量,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、如同打量货物般的算计。
“苏家的小丫头,”刀疤脸舔了舔嘴唇,“听说你身上有苏家双珠?正好,一并交出来,我可以让你们——”
“可以让我们死得痛快点?”苏晚星打断他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。那笑容没进眼睛,她的眸子里只有冰冷的、结了霜的光,“刀疤盟主,残片我可以给你。”
她抬手,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。
锦盒是檀木的,边缘已经磨得光滑。她打开盒盖的瞬间,晨光恰好落在盒中——巴掌大的残片静静躺在红绸上,符文在光下流淌着幽深的色泽,魔气从残片边缘丝丝缕缕地渗出,缠绕、升腾,在空气中凝成诡异的纹路。
刀疤脸的呼吸骤然粗重了。
他能感觉到——那精纯的、古老的、与镇渊鼎同源的魔气!这是真的!这一定是真的!
“不过,”苏晚星合上锦盒,声音清冽如冰泉,“我要你的人退到迷雾林外。”
刀疤脸死死盯着那个锦盒,眼中闪过挣扎、怀疑,最终被贪婪吞噬。他抬手,粗哑的嗓音在谷中回荡:“退——所有人,退到迷雾林外!”
逆纹暗盟的弟子们如潮水般退去。脚步在沾血的石阶上拖出黏腻的声响,兵器碰撞着铠甲,发出金属的哀鸣。
苏晚星抱着锦盒,一步步走下台阶。
顾晏辰跟在她身后,一步之遥。他的剑尖垂向地面,血顺着剑刃滴落,在石阶上敲出规律的、越来越急促的节奏——嗒,嗒,嗒。那是他心跳的倒影。
还有十步。
五步。
三步——
“晚星!不要给他!”
一道嘶哑的吼声突然从逆纹暗盟的队伍后方炸开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一个衣衫褴褛的人踉跄着冲出人群,扑倒在石阶下。他脸上满是尘土和血污,头发结成绺黏在额头上,可那双眼睛——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某种近乎疯狂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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