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风在礁石间呜咽,像一头受伤的野兽,一次次将咸腥的浪沫甩上岩岸。细碎的水珠砸在苏晚星苍白的脸颊上,顺着她紧抿的唇角滑落——是海水的涩,还是心底泛起的苦?她环抱着双膝坐在那块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的岩石上,目光却像生了根,死死钉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。
三天了。
整整七十二个小时,时间在这座荒岛上仿佛被拉成了黏稠的糖浆,缓慢得令人窒息。食物袋早已干瘪得像褪下的蛇皮,最后半壶淡水今晨也已见底。而顾晏辰手中那台曾经号称“军工级防水”的通讯器,此刻正沉默地躺在他掌心——一堆被海水泡发、被盐晶腐蚀的金属与塑料的残骸。
可他们怀里揣着的,却是两团烫手的火。
归元珠在她贴身的内袋里微微发烫,那温度不像死物,倒像一颗缓慢搏动的心脏。《平衡册》残卷则被顾晏辰用防水布层层裹紧,塞进冲锋衣最内侧——那薄薄的几页纸,其重量却足以压垮无数人的脊梁。
“还是……不行吗?”苏晚星站起身,沙砾从她裤管簌簌落下。她的声音很轻,轻得几乎要被海浪声揉碎。
顾晏辰没有立刻回答。他低着头,额前垂下的碎发遮住了眉眼,只有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情绪。他的指尖——那修长、骨节分明、曾执掌亿万资产的手指——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抚过电路板上那道狰狞的焦痕。忽然,他嗤笑一声,那笑声里没有温度,只有尖锐的自嘲:“腐蚀透了。每一个焊点都在嘲笑我们,以为逃出生天,不过是换了个更大的牢笼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像刀锋般刮过岛上那片郁郁葱葱、却暗藏杀机的丛林。“秦助理那边……”他顿了顿,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碾出来,“恐怕不只是‘急疯了’那么简单。”
苏晚星的心猛地向下一坠,沉进一片冰海。秦助理——那个在最后关头,将快艇钥匙塞进她手里,眼神里交织着绝望与孤注一掷的男人。他的倒戈是他们能逃离无归谷那口“棺材”的唯一变数。可三天了,无线电里只有沙沙的空白。寂静,有时比枪声更可怕。
“你说,他会不会已经……”她没说完,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。背叛顾振霆的人,有几个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?
顾晏辰沉默地蹲下身,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贝壳,在潮湿的沙地上划出潦草的线条——岛屿、大致方位、可能的海流。他的动作很慢,像在梳理一团乱麻。“他的妻女,照片我看过。小女孩五岁,眼睛很大。”他忽然说起不相干的事,可苏晚星听懂了那平静下的惊涛。“他赌上一切,不是为了当英雄。可如果赌输了……”贝壳尖端在“接应点”上重重一顿,划出一道深痕,“那这沉默,就是他的墓志铭。”
就在这时——
唰啦。唰啦——
不是风声,不是浪涌。是鞋底踩断枯枝、碾过落叶的声响,从密林深处由远及近,带着慌乱的节奏。
苏晚星全身肌肉瞬间绷紧,右手滑入袖口,握住那柄冰凉短匕的木柄。顾晏辰已如猎豹般弹起,一步挡在她身前,背脊微弓,是一个完全防御与随时反击的姿态。两人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片晃动的灌木阴影。
然后,一个人影扑了出来。
真的是“扑”——像被什么东西猛地从后面推了一把,又像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耗尽。秦助理重重摔在粗糙的沙砾上,发出一声闷哼。他抬起头,脸上混着干涸的血迹、新鲜的泥污,以及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。当他浑浊的目光捕捉到顾晏辰和苏晚星时,那恐惧里骤然迸出一星微弱的火光,但旋即被更大的黑暗吞没。
“走……快走……”他挣扎着想爬起,手臂却软得撑不起身体,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,“是圈套……全是圈套!”
顾晏辰一步上前,单膝跪地,用力扶住他剧烈颤抖的肩膀:“说清楚。”
“顾振霆……他从来没信过我!”秦助理的眼珠因恐惧而微微凸出,视线涣散,仿佛仍在躲避看不见的追杀,“放你们走……是他故意的!他要借你们……引出所有可能的变数,然后……一网打尽!”他猛地抓住顾晏辰的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,“我联系的境外接应……他们早就被收买了!那不是救援队,是屠宰队!他们的船……就藏在东北方向的岛礁后面,等着你们自投罗网!”
境外势力?苏晚星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顾振霆的手,已经能伸到那么远了吗?还是说,归元珠和《平衡册》的光芒,早已照亮了无数隐藏在黑暗中的贪婪眼睛?
“你是怎么逃出来的?”顾晏辰的声音冷得结冰,目光审视着秦助理身上每一处伤口——那些伤痕凌乱而真实,不是苦肉计能轻易伪装的。
秦助理惨然一笑,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他哆嗦着手,从怀里最贴身的口袋掏出一个比打火机还小的黑色装置,上面沾着暗红的血渍。“我……留了只眼睛。”他喘息着,将微型信号发射器塞进顾晏辰手里,“他们的船上……有追踪信标。我跳了海……游了整整一夜……才甩掉追兵。这个岛……是我唯一……能想到的地方。”他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,像燃尽的炭,“我没路走了……顾总。我老婆孩子……还在他手里。我只求你们……如果能活着出去……别忘了,是谁把她们推进火坑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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