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入北冥寒雾带三百里,天地已是一片混沌。
灰白色的寒雾稠密如实质,能见度不足十丈。神识探出,亦如陷泥沼,被雾中蕴含的奇异冰寒之力不断侵蚀、阻滞,寻常元婴修士在此,怕是要寸步难行。刺骨的寒意无视护体真元,丝丝缕缕往骨髓里钻,更伴有某种能冻结神魂的阴冷煞气,无声侵袭。
黄辰与慕清寒的遁光已转为贴地飞掠,速度慢了许多。黄辰体表有一层极淡的紫金色光晕流转,将侵袭而来的寒雾煞气无声化去。慕清寒则是周身剑意自生,冰寒剑元与外界寒气隐隐共鸣,反而如鱼得水,那能冻伤神魂的煞气近她身周三尺,便被精纯剑意斩灭。
两人正行进间,前方浓雾深处,突然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“咚!咚!咚!”的沉闷敲击声。
那声音厚重、凝实,每一次敲击,都仿佛砸在人心头,连周遭浓稠的寒雾都被震开一圈圈涟漪。声音中更蕴含着一股灼热、爆裂、却又被牢牢束缚控制的炽烈气息,与这极寒环境格格不入,却又奇异地达到某种对抗中的平衡。
“炼器?在这种地方?”慕清寒冰眸微凝,看向黄辰。
黄辰眼中也闪过一丝讶色。能在北冥寒雾带深处,顶着如此恶劣环境坚持炼器,且听那敲击声的韵律与力量控制,出手之人绝非等闲,至少是宗师级别的炼器师。
“去看看。”黄辰道。此地已算深入险地,遇到活人本就稀奇,更别说是正在炼器的。或许与“影尊”势力有关,或许另有机缘。
循声而去,穿过几片被奇异力场扭曲、冰棱倒悬如林的雾区,前方豁然出现一片难得的“清净”之地。
那是一片约百丈方圆的凹谷,地面并非冻土坚冰,而是暗红色的坚硬岩石,表面布满灼烧与捶打的痕迹。凹谷中央,一座高达三丈、形似巨鼎的赤红炉鼎正熊熊燃烧,炉口喷出的并非寻常火焰,而是一种呈亮白色、炽热到令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的奇异炎流。炉鼎旁,堆积着不少闪烁着各色光泽的矿石、骨骼、乃至一些看不出来历的奇异材料。
炉鼎前,立着三人。
为首者,是一位赤裸着上身、筋肉虬结如老树根瘤的壮硕老者。他满头赤发如火焰般张扬,面部线条刚硬如斧凿,一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炉中锻件,手中挥舞着一柄比他整个人还高大的暗金色巨锤。那沉闷的敲击声,正是巨锤砸在通红的锻件上所发出。老者气息狂野暴烈,赫然是化神中期修为,一身气血之旺盛,堪比同阶体修,那炽热气息正是从他身上散发。
老者身后,站着一位身穿银灰色劲装、背负一个硕大金属剑匣的青年,面容冷峻,目光锐利如剑,修为在元婴后期。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老者的每一个动作,手中还不时比划,似在领悟锤法精髓。
另一侧,则是一位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,穿着鹅黄色袄裙,扎着双丫髻,脸蛋被炉火映得红扑扑的。她修为最弱,只有金丹圆满,但一双大眼睛却灵动无比,紧紧盯着炉火变化和锻件形态,手中拿着一块玉简飞快记录着什么,嘴里还念念有词。
三人的服饰上,都绣着一个相同的标志:一柄被火焰环绕的重锤。
“器神宗?”慕清寒认出了那个标志。与丹神宗齐名,天南域炼器一道的执牛耳者。只是器神宗山门位于南方火山群脉,怎会跑到这极北寒地来炼器?
此时,那赤发老者正好完成一轮疾风骤雨般的捶打,将锻件重新投入炉中温养,暂时停手。他抹了把汗,喘着粗气,显然消耗极大。那炉中亮白火焰也稍稍收敛。
老者这才似有所觉,猛地转头,铜铃大眼望向黄辰二人所在方向,声如洪钟:“谁在那里?鬼鬼祟祟!”话音未落,那冷峻青年已是身形微动,手按剑匣,警惕起来。少女也停下脚录,好奇地望过来。
黄辰与慕清寒自雾中现身。
看到两人形貌,尤其是感受到黄辰那深不可测、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丝威严的气息,赤发老者眼中精光一闪,脸上的戒备稍减,但疑惑更浓。能无声无息深入到此地,绝非常人。
“老夫器神宗长老,凌千锤。”赤发老者抱了抱拳,声若洪钟,带着审视,“二位是何人?怎会到此地?”他性格直爽火爆,直接发问。
“散修黄辰,与道侣慕清寒,北上途经此地,闻听锤音特异,故来一观。”黄辰淡然回道,目光扫过那赤红炉鼎和其中沉浮的锻件,“凌长老好兴致,在这北冥寒雾深处开炉炼器。”
听到“黄辰”二字,凌千锤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精光,连他身后的冷峻青年和娇俏少女都是浑身一震,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。
“黄辰?!可是万法城外,剑斩化神、丹惊木长春的那个黄辰?”凌千锤一步踏前,声调都拔高了几分,灼灼目光仿佛要将黄辰看透。
“若无他人,便是在下。”黄辰平静道。
“哈哈哈!好!好!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!”凌千锤突然放声大笑,声震四野,连周围寒雾都激荡开来,“老夫正愁去何处寻你,没想到你竟自己送上门……呃,路过此地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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