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蛋那句带着哭腔却又充满极致震撼的呼喊,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炭窑里:“哥……有……有声音!里面……有……人在敲!”
我几乎凝固的血液瞬间奔涌起来,强撑着几乎要溃散的意识,嘶声问道:“确定吗?!什么……什么样的声音?!”
二蛋死死捂着耳机,整个人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剧烈颤抖,他语无伦次地描述着:“不是……不是沙沙声!是……是‘滴答’!很轻……很远……但……但真的有!‘滴答……滴滴答……’好像……好像跟咱们敲的不太一样!”
不一样?难道是……回应?!
“快!敲回去!用你记得的!快!”我顾不上伤口的剧痛,用尽力气低吼,感觉喉咙里都带上了血腥味。
二蛋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再次将颤抖的手指放在冰冷的电键上,回忆着万全比划过的、那仅有的两种信号组合,开始更加专注、也更加用力地敲击起来!
“滴滴滴——答……”(我?)
“答答——滴……”(你?)
他反复敲击着这简单的、甚至可能错误的信号,如同一个在漆黑大海中迷失的孤舟,拼命向着远方那一点微弱的灯塔光芒挥舞着火光。
敲击声在窑洞里回荡,混合着二蛋粗重的喘息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,每一秒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期盼与恐惧。
一次,两次,三次……
就在二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手臂酸麻,就在我因为高烧和失血意识再次开始模糊的边缘——
“滴——滴滴——答!”
一个清晰的、与之前所有杂音都截然不同的信号,猛地从耳机中传了出来!这个信号稳定、有力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律性!
二蛋的身体猛地一僵,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,他猛地摘下耳机,几乎是哭着喊道:“哥!回了!他们回了!是这个!是这个声音!”
希望,在这一刻,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绝望和疲惫!我们联系上了!我们真的联系上了!在这绝境之中,在这台意外获得的、由敌人制造的机器上,我们竟然奇迹般地捕捉到了自己人的信号!
“快!问他们……是谁!在哪里!”我激动得声音都在劈叉,顾不上思考对方是否能听懂我们这简陋的“密码”。
二蛋立刻戴上耳机,再次敲击起来。他反复敲打着“滴滴滴——答”和“答答——滴”,试图表达“我是谁?你是谁?”的意思。
然而,对方的回应却变得有些迟疑和杂乱,似乎也在困惑我们这过于简单甚至可能错误的信号。
沟通陷入了僵局。我们就像两个语言不通的异乡人,虽然听到了彼此的声音,却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。
二蛋急得满头大汗,不断尝试着变换敲击的节奏和组合,但回应始终无法连贯起来。
我看着他那焦急的模样,以及电台面板上那幽绿却仿佛在逐渐黯淡的指示灯,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又蒙上了一层阴影。电池!电池的电量可能不多了!我们必须尽快让对方明白我们的处境!
怎么办?怎么才能让对方知道我们是石匠铺的人?是黄大山?是独立团的?
我的大脑在高温下飞速运转,几乎要冒烟。突然,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闪现出来!
“二蛋!别敲那些了!”我嘶哑地喊道,“敲……敲‘石匠铺’!用……用声音敲出来!石——匠——铺!一个字一个字地敲!慢点敲!”
我不知道这个办法是否可行,但这是我们唯一能想到的、可能让对方识别出我们身份的线索!
二蛋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。他再次将手指放在电键上,这一次,他敲击得异常缓慢而坚定,不再是固定的信号组合,而是试图模仿说话的节奏,一下,一下,又一下,笨拙地“拼写”着那个浸透了鲜血与坚守的名字——石——匠——铺!
他反复敲击着这同一个“词”,如同一个固执的孩子,在黑暗中一遍遍呼唤着家园的名字。
窑洞里只剩下这单调却重若千钧的敲击声。我紧紧盯着二蛋的表情,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。
几秒钟的沉寂,仿佛又一个世纪般漫长。
突然!
耳机里传来的信号变得急促而清晰起来!“滴滴答——滴滴——答答!”一连串复杂的、却明显带着激动情绪的码子传了过来!对方听懂了!他们明白了“石匠铺”这三个字!
二蛋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极度狂喜的光芒,他激动地对我喊道:“哥!他们懂了!他们肯定懂了!他们在问……在问别的!但……但我听不懂了!”
听不懂没关系!只要他们知道是石匠铺,就够了!独立团,或者其他兄弟部队,一定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!
“告诉他们……大山……黄大山……还有……急需……药品……救援……”我断断续续地口述着最关键的信息,让二蛋继续用他那笨拙却无比执着的方式“敲”出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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