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阿姨和钱阿姨的到来,确实让快递点的运转顺畅了许多。下午的高峰期不再是我一个人手忙脚乱,取件、分发团购商品、回答简单问题,两位阿姨分工合作,井井有条。住户们也习惯了她们的存在,亲切地叫她们“赵姐”、“钱姐”,偶尔还会拉拉家常。表面上看,一切都在向好发展。
但人与人之间的协作,远比操作一个系统复杂。暗流,在平静的水面下悄然涌动。
矛盾的导火索,是一筐草莓。
那天下午,老刘菜店的团购草莓准时送到,个大饱满,红得诱人。按照流程,赵阿姨负责核对订单和名单,钱阿姨负责按订单分量打包。本来是很简单的事,偏偏有一筐草莓在运输途中被压坏了几颗,品相稍差。
“这筐有点磕碰了,给谁都不太好。”赵阿姨皱着眉,有点为难。
“按顺序来呗,轮到谁就是谁。”钱阿姨不以为意,伸手就要把那筐草莓贴标签。
“那怎么行?”赵阿姨拦住她,“老张家媳妇怀着孕,特意说要品相好的。这筐要是给了她,不合适。”
“哎呀,就几个有点磕碰,里面都是好的,挑出来就行了。哪有那么娇气?”钱阿姨嗓门大了点,“按名单来,公平,不然你说给谁?”
“可以问问后面订单的人,看谁不介意,或者给单独订得少的,解释一下,应该能理解。”赵阿姨坚持。
“就你规矩多!这么点事问来问去,耽误多少工夫?后面还一堆东西要发呢!”钱阿姨有点不耐烦了,她觉得赵阿姨太死板。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。等着取草莓的几位住户面面相觑,气氛有些尴尬。我刚好在里间整理快递单,闻声赶紧出来。
“怎么了赵阿姨、钱阿姨?”
赵阿姨把事情说了一遍,语气带着委屈,觉得自己是按规矩办事,为住户着想。钱阿姨则板着脸,觉得赵阿姨小题大做,耽误效率。
我头一下就大了。这种事,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但处理不好,很容易伤和气。我看了看那筐草莓,确实只是边缘有几颗轻微磕碰。
“这样,”我拿起那筐草莓,对两位阿姨和等待的住户笑了笑,“这筐草莓算我的,钱从我这儿扣。赵阿姨,您按名单把好的先分给大家。这筐磕碰的,我处理一下,挑出坏的,好的部分就当今天大家的试吃品,免费尝尝鲜,怎么样?”
等待的住户一听,都笑了,纷纷表示没问题。一场小风波暂时化解。
但我知道,问题没根本解决。赵阿姨做事认真、讲究规则,有时略显刻板;钱阿姨性子急、讲求效率,有时不够细致。两人的做事风格差异,在这次草莓事件中显露无疑。
这之后,类似的小摩擦开始时不时出现。比如,快递包裹摆放的位置,赵阿姨认为要严格按照公司分区,钱阿姨觉得怎么方便怎么来;值班结束后的打扫,赵阿姨要求边边角角都清理干净,钱阿姨觉得大致收拾一下就行。她们不会当面大吵,但那种微妙的冷淡和暗自较劲,我能清晰地感觉到。
更让我头疼的是收入分配带来的微妙变化。两位阿姨的工资是固定的时薪,但团购业务我有额外的服务费收入。有时团购量特别大,我忙不过来,会请她们额外帮忙分发,并额外给一点辛苦费。这本来是好意,却无形中造成了不平衡。有一次,一个大型团购到货,我请赵阿姨多留了半小时帮忙,额外给了她三十块钱。没想到,第二天钱阿姨就话里有话地说:“还是赵姐能干,能赚外快,我们这老胳膊老腿,就只能拿死工资喽。”
我这才意识到,哪怕只是微小的额外收入,在没有明确规则的情况下,也会成为矛盾的催化剂。
内部管理的问题还没理顺,外部的压力又来了。
“快收驿站”在悦府天地站稳脚跟后,开始将触角伸向周边老小区。他们印了新的传单,这次不再是笼统的宣传,而是针对“锦秀花园”的“专属优惠”:凭锦秀花园住户证明,在“快收驿站”寄件首重直接五折,寄存包裹超过三天免费。
更让我心惊的是,老张有一天悄悄告诉我,他们公司正在推动快递员将更多包裹优先投放至“快收驿站”,因为那边给出了更高的“入库补贴”。这意味着,未来流向我这边的包裹量,可能会持续减少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。小区物业也传来了不太好的风声。王经理有次闲聊时透露,街道方面有领导视察后,提到现在这种“个人承包”驿站模式可能存在管理隐患,建议逐步引导向“快收驿站”那种公司化、规范化的模式靠拢。虽然只是“建议”,但信号已经足够明显。
内忧外患,同时袭来。
那天晚上,我对着在线表格上那条开始走平的快递件数曲线,和因为支付两位阿姨工资而增长明显的支出柱状图,心情沉重。赵阿姨和钱阿姨之间的微妙气氛,像一根刺扎在团队协作里;“快收驿站”的针对性优惠和上游的挤压,像两只无形的手,在扼紧我的流量入口;而物业那边传来的风声,更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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