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澈摔门出去后,心里五味杂陈。
那些伤人的话一半是积压已久的愤怒与委屈,另一半……
其实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是不是只想刺痛对方。
太阳已经落在海平面上了。
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暖黄的光线洒在金灿灿的沙滩上,远处当地居民和游客的嬉笑声传来,带了几分自由的气息。
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在脸上,稍稍吹散了些许烦躁。
可江澈一想到沈听澜刚才那不由分说的吻,那强势的禁锢,又有些恼火。
他怎么敢?
在他们之间还隔着那么多不清不楚的往事情况下,沈听澜的举动,对他而言,与其说是喜欢,不如说是一种不尊重。
还有……
他为什么是下面的???
江澈坐到沙滩上,望着眼前广阔无垠、吞噬了落日余晖的大海,努力压下心头的委屈和不甘。
“这里的夕阳,确实能让人平静些。”一道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
江澈侧头,看见楚清让,他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边。
楚清让坐了下来,递给江澈一瓶冰镇的果汁。
江澈道了声谢,接过,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,冰凉的液体暂时浇熄了喉咙里的干渴与火气。
“你和沈听澜,本来就认识,对吧?”
楚清让看着海平面,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。
江澈握着瓶子的手一顿,随即又喝了一口,掩饰住瞬间的僵硬: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
楚清让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睿智而平和:“微表情,肢体语言,你们之间有一种……强烈的、排他的磁场,即使是冲突,也带着外人难以介入的熟稔和积怨。”
“这不像是刚认识的人能产生的张力。”
江澈沉默着,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。
楚清让继续缓缓说道,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格外清晰:“心理学上有个说法,我们最大的愤怒,往往指向最在意自己的人,因为潜意识里知道,我们能牵动对方的情绪,无论做了什么,都可以得到原谅,所以伤害他也成了宣泄痛苦的一种方式,尽管这很幼稚,且通常两败俱伤。”
他转过头,看向江澈:“你们应该是吵了一架吧,我听到隔壁重重的关门声了,你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,有多少是真相,又有多少……只是想让他也尝尝你心里的痛?”
江澈猛地一震,楚清让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,剖开了他混乱情绪下的内核。
他是在报复,用最伤人的语言,报复沈听澜的行为,报复他如今的纠缠,更报复……那个依旧会被他影响而感到无力的自己。
“楚教授不愧是心理学专家,还真是一针入血,”江澈深吸一口气,看向他,“我可以问问,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们的事吗?”
楚清让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难得的、属于个人的情绪,他朝不远处正在帮工作人员搬东西的夏余抬了抬下巴:“当然可以,我看上了一个小孩,总得来确认一下,他和你这位明显心里有人的影帝,有没有什么潜在关系,免得自己判断失误。”
这个直白又出乎意料的答案,让江澈愣了一下,随即两人相视一笑,空气中那点凝重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。
这时,太阳已经完全沉入海平面,天色暗了下来。
两人起身往回走。
刚踏进居住的院落,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便扑面而来。
只见沈听澜围着一条格格不入的卡通围裙,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开放式厨房走出来。
放下碗,他还捏了捏自己的耳垂,整个人看起来灵动了不少。
他脸上已经看不出之前的疯狂与苍白,恢复了平日那种略带疏离的美感,只是眼神在触及江澈时,闪烁了一下。
他露出一个自然而又温柔的笑容,说:“回来了?刚好可以吃饭。”
“阿澈,刚刚……是我的错,我没经过你同意,就擅自……对你做了那些事。”
江澈脚步都踉跄了一下,等等,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,什么叫那些事??
这不是摆明了会让别人误会吗!!
沈听澜就是为了告诉他身边站着的楚清让,江澈是他的人,不允许别人有任何想法。
楚清让莫名被拉进了战火中,无奈的笑了笑,对沈听澜回以一个无害的微笑,两人的视线交织,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对话。
我们是一类的……
真的?
嗯。
那就更危险了。
……
沈听澜收回视线,微微侧身,看向江澈说:“刚刚工作人员送来了特别新鲜的海鲜,我做了你爱吃的醉甜虾、避风塘炒蟹,还有葱油蛏子,蒜蓉粉丝蒸扇贝,以及一个鱼头豆腐汤,你多少尝尝吧……”
菜肴色泽诱人,香气四溢,显然花了很大心思。
江澈看着这一桌菜,又看着沈听澜那带着讨好和不安的眼神,心里五味杂陈,站在原地有些犹豫。
楚清让见状,笑着伸手,一把将江澈按在离他最近的凳子上,由衷赞叹道:“哇,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!这也太香了吧!”
他的动作自然,手臂顺势搭在了江澈的肩膀上。
沈听澜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暗,他不动声色地走上前,一边自然地拿起一个空碗给江澈盛汤,一边用身体隔开了楚清让的手臂,语气平淡地询问:“楚教授也打算留下来一起吃吗?”
楚清让仿佛没察觉到他这点小心思,大大方方地坐下:“那就谢谢款待了!”
说着,还拿出手机,快速给刚刚加上微信的夏余发了条消息:「楼下,沈听澜做了大餐,速来。」
江澈看着楚清让这一系列操作,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。
他现在,确实还没做好准备和沈听澜单独相处的准备。
夏余也走了下来,打招呼,就水灵灵的坐在了江澈边上,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。
“澈哥,吃一只虾。”
沈听澜看着瞬间多出来的两个“电灯泡”,只能默默坐在江澈对面,拿起筷子,泄愤似的戳了戳自己碗里的米饭,来表达内心的不满。
但老婆都没发话赶人,他也不敢多说什么,只能暗自磨了磨后槽牙。
沈听澜总是会主动妥协,他爱江澈,也心疼他,他不想让江澈活在纠结和难过里,所以每次都是自己把自己哄好,再来哄爱人。
江澈是他攒够了失望,也不舍得放弃的人,他们站在同一个时间维度,或许都在等一场黎明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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