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原的风总是带着凛冽的劲道，刮过哨所的红砖墙时，会卷起墙根处晒干的格桑花瓣，打着旋儿飘向远处连绵的雪山。
林小溪蹲在储藏室的角落，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盘录像带塞进防潮箱。箱子里已经整整齐齐码了三十多盘带子，每一盘的标签上都用马克笔写着清晰的日期和主题——《雪域哨所的第一缕晨光》《巡逻兵的冰碴午饭》《暴风雪里的通信兵》……两年的时光，被这些带着冰碴子气息的画面，封存在了小小的塑料壳里。
“嫂子，都收拾好了？”身后传来熟悉的大嗓门，是哨所的炊事班长老王，他手里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布袋子，“这是大家伙儿给你凑的特产，牦牛肉干、青稞饼，还有那罐雪莲花蜜，是卓玛阿妈特意熬的，说你去了京城也能尝尝高原的味儿。”
林小溪站起身，鼻尖瞬间被高原特有的干燥空气呛得有些发酸。她回头看向老王，又看向站在储藏室门口的一群兵——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常服，肩章上的星星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光，一个个笔直地站着，却都红着眼眶，像是一群舍不得老师的小学生。
“王班长，太破费了。”林小溪接过布袋子，指尖触到粗糙的帆布，暖意顺着皮肤蔓延开来。她想起两年前刚到这里时，也是这样一群人，在她因为高反晕得天旋地转时，轮流背着她去医务室，在她因为拍不到巡逻兵的镜头而懊恼时，悄悄调整了巡逻路线，特意从她的镜头前走过。
“破费啥？”老王挠挠头，咧嘴一笑，露出两排被高原紫外线晒得黝黑的牙齿，“你这两年，把咱哨所的故事讲给了全中国听，让大家伙儿知道，咱在这儿守着的不是光秃秃的雪山，是咱国家的大门。这份情，比啥都重。”
林小溪的视线扫过哨所的院子。东边的训练场，还留着她和兵们一起拔河时踩出的坑洼；西边的晾衣绳上，还挂着几件没来得及收的迷彩服；正中央的旗杆上，五星红旗猎猎作响，那是她每天清晨都会用镜头对准的地方。她的短视频账号，粉丝数已经突破了2000万，最新一条《雪域孤岛72小时》的纪录片，被人民日报、新华社等几十家媒体转发，评论区里满是“致敬边防战士”“山河无恙，多亏有你”的留言。昨天，调令正式下来了——她被破格调入新成立的全军新媒体中心，这是总部对她两年战地报道工作的最高肯定。
“对了嫂子，”通信兵小张挤到前面，递过来一个厚厚的笔记本，“这是大家伙儿给你写的留言，你有空了就翻翻，别忘了咱哨所的这群兄弟。”
林小溪接过笔记本，指尖轻轻摩挲着封面。封面是用牛皮纸做的，上面画着一座雪山，雪山下站着一个举着相机的姑娘，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：战地玫瑰，永远盛开。她翻开第一页，是哨所指导员写的：林记者，你用镜头给雪山带来了春天，谢谢你。后面，是密密麻麻的签名和留言，有的写着“嫂子，下次回来记得教我拍vlog”，有的写着“祝你和陆团长永远幸福”，还有的只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。
风从敞开的门吹进来，掀起笔记本的纸页，也吹起了林小溪额前的碎发。她抬手按住纸页，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，千言万语涌到嘴边，最后只化作一句：“我会回来的，一定。”
傍晚的时候，陆铮从团部回来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。他走到林小溪身边，从身后轻轻抱住她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，声音低沉而温柔：“调令我看过了，总部新媒体中心，是个好地方。”
林小溪靠在他怀里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硝烟味和雪山的气息，点了点头：“嗯，就是舍不得这里。”
陆铮低头，看着她手里的笔记本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：“舍不得这群兵？”
“舍不得。”林小溪转头看向他，目光里满是眷恋，“也舍不得这里的雪山，这里的星空，舍不得和你一起在雪地里巡逻的日子。”
陆铮收紧手臂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：“没关系，无论你去哪里，我都会陪着你。”他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，“团部的任命也下来了，我下个月调任军区特战旅旅长，和你一起回京城。”
林小溪猛地抬头，眼里闪过惊喜：“真的？”
“真的。”陆铮看着她，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，“我说过，要和你并肩作战。”
夕阳西下，金色的余晖洒在雪山之巅，将连绵的山脉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。林小溪靠在陆铮怀里，手里握着那本沉甸甸的笔记本，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。她知道，这不是结束，而是新的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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