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刚爬上窗棂,苏绾的手指在《女则》空白页上划出三个点。
她没合书,就那么摊着放在膝头,眼睛盯着门帘外头的动静。
小翠端着药碗进来,脚步比平时轻。她把碗放桌上,低声道:“府里来人了,说是姨娘派来的,要接小姐回去养病。”
苏绾没应声,只轻轻翻了一页书。
纸页哗啦响了一下。
“你怎么说的?”
“我说……王爷未允,不敢擅离。”小翠声音压得更低,“那人脸色难看得很,骂了几句就走了。”
苏绾嘴角动了动。
还没走几步,前院方向传来一阵喧哗。
她抬眼看向窗外,听见马蹄声、呵斥声,还有个尖利的女声在喊:“我姐姐装病不归,分明是想霸占摄政王!你们王府算什么东西,敢扣我嫡姐!”
小翠脸色一白:“是二小姐……苏婉儿来了。”
苏绾立刻低头咳起来。
一声接一声,越咳越重。她从袖中抽出帕子捂住嘴,再拿开时,帕角染了一点红。
“去取热水。”她喘着气说,“我……撑不住了。”
小翠慌忙转身出门。
苏绾靠在椅背上闭眼,呼吸微弱。
前院那边,苏婉儿正站在王府朱门前,披着大红斗篷,趾高气扬。
“让开!我是丞相府二小姐,今日非要见我姐姐一面不可!她若真病重,我身为妹妹也该探望!”
守门侍卫不动。
她冷笑:“怎么?摄政王连这点人情都不讲?还是说——他根本就是想藏人!”
话音未落,一道黑影掠过台阶。
萧绝出现在门廊下,一身玄色长袍,腰间佩刀未出鞘,却压得整个前院鸦雀无声。
他看也没看苏婉儿,只淡淡开口:“本王的女人,轮不到你来评说。”
苏婉儿一愣。
“带出去。”他说。
两名侍卫上前架人。
“你们放开我!我是丞相府小姐!你们敢动我!”她尖叫挣扎。
“扔远点。”萧绝转身就走,连衣角都没多留一秒。
苏婉儿被直接扛出三道门,丢在街心泥水里。
她爬起来,满脸泪痕和污泥,咬牙切齿:“苏绾……你给我等着!等你嫁进来,我让你生不如死!”
没人听见。
王府内院,苏绾还在咳。
小翠端着热水回来,见她脸色苍白,吓得手抖:“小姐,您真的……”
“假的。”苏绾把帕子塞回袖中,擦掉唇边那点血渍,“红糖水加辣椒粉,老配方了。”
她站起身,走到铜镜前整理发髻。
镜中人面色惨淡,眼神却亮得吓人。
“今天不会太平。”她说。
果然,午时刚过,宫中内侍骑马而来,手持黄绸圣旨,一路直入王府正厅。
鼓乐未响,礼官未至,只有一个人,一道旨。
萧绝坐在主位,冷眼看那内侍展开圣旨。
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摄政王萧绝功勋卓着,德配天地。丞相府嫡女苏绾温良贤淑,堪为国之典范。特赐二人婚配,结秦晋之好,十日后完婚,钦此。”
空气静了一瞬。
苏绾跪在侧殿帘后,头低到不能再低。
她听见自己心跳声,比宣旨声还响。
但她手指藏在袖中,一根根掐算——
皇帝这时候赐婚,不是为了成全谁。
是为了试他。
试萧绝会不会接。
接了,是臣服;不接,是抗命。
可若是抗命,便是撕破脸的第一步。
她指尖一顿。
完了。
这不是姻缘,是局。
内侍收起圣旨,笑呵呵地说:“王爷,苏小姐,这是天大的喜事啊。”
萧绝没动。
他盯着那道黄绸看了很久,忽然笑了声。
“陛下好兴致。”
他抬手,接过圣旨。
“谢恩。”他的声音很淡,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。
侧殿里,苏绾缓缓抬头。
她嘴唇微颤,嗓音发虚:“臣女……遵旨。”
说完这句话,她整个人像是脱了力,扶着桌角才没倒下。
内侍走后,王府陷入诡异的安静。
傍晚,萧绝来了她的院子。
没通报,直接推门进屋。
苏绾正在灯下翻《女则》,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。
“怕吗?”他站在她身后问。
她停顿一秒,慢慢合上书,抬头看他。
“怕。”她声音轻,“但王爷会护着臣女,对吗?”
萧绝盯着她看。
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力道不重,却不容挣脱。
“看你值不值得。”他说。
她没躲,睫毛轻轻颤了一下。
“臣女……愿竭尽所能。”
他松开手,转身就走。
门关上的那一刻,苏绾才缓缓呼出一口气。
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。
指尖冰凉,掌心全是汗。
但她嘴角,一点点翘了起来。
这一晚,王府上下灯火通明。
暗卫在屋顶穿梭,记录每一处异常。
小翠趁夜将一枚烧尽的纸灰埋进花盆,动作熟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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