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都的冬夜总来得仓促,暮色刚染透天际,寒意便裹挟着沉寂漫遍全城。呼啸了整日的北风悄然停歇,漫天飞雪也敛了踪迹,天地间只剩一片清冷的静谧,连街面的喧嚣都被冻得消散无踪。
书房内却是另一番暖意融融,地龙烧得正旺,暖意顺着青砖缝隙蔓延开来,裹着铜炉中缓释的安神香料,淡淡的清雅气息漫溢全屋,驱散了室外所有寒凉。萧澜端坐案前,一袭素色锦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,他的目光专注落在案头那份关于新垦农田的文书上,指尖轻捻竹简边缘,眉头微蹙,似在斟酌文书中的细则,良久才缓缓移开视线,抬手揉了揉眉心,稍缓伏案许久的疲惫。
吱呀一声轻响,书房门被缓缓推开,寒风未及渗入便被屋内暖意消融,郭嘉颀长的身影缓步走入。他身上未曾沾染半分室外的风雪,衣袍整洁依旧,却带着一股地牢深处独有的阴寒潮湿之气,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,冷涩的气息与满室温润格格不入,悄然打破了书房的静谧。
郭嘉径直走到屋中火盆边,未曾多言,只是伸出一双过分苍白的手凑到火前烘烤,指尖微微泛着凉意,连指节都透着几分虚弱的青白。往日里他入屋必先寻酒解乏,今日却反常地静立火边,眸光沉凝,不见半分惯有的慵懒随性。
“主公。”他开口时,声音带着几分沙哑,尾音裹着难掩的疲惫,显然是从地牢审讯归来,未曾有片刻歇息。“那几只冀州来的老鼠,终于开口了。”
萧澜闻言,缓缓放下手中竹简,抬眸望向郭嘉,眼底带着几分探寻:“他们是袁本初的人?”
郭嘉轻轻点头,随即又缓缓摇头,动作迟疑而复杂。这个反常的举动让萧澜眉头微蹙,心中已然察觉此事另有隐情。“是,也不是。”郭嘉转过身,脸上惯有的散漫慵懒彻底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清醒的锐利,眸光如炬,仿佛能洞穿所有迷雾。“他们的确是袁绍麾下‘大戟士’的斥候,身上的令牌与暗号都做不得假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愈发凝重,一字一句清晰有力,“但他们口中吐露出的消息,却与袁绍无关,指向的是另一人。”
“谁?”萧澜沉声追问。
郭嘉眼底寒光一闪,吐出两个字,字字如冰:“曹操。”
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,书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,暖意仿佛都被瞬间冻结,只剩下无形的沉郁压在心头。萧澜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案上轻轻叩击,哒哒的轻响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,显露出他内心的思索。
“官渡战事僵持半月有余,局势胶着难分。”郭嘉缓缓开口,语气平静却字字切中要害,“袁绍拥兵十万,粮草充足,占据绝对优势,性子却优柔寡断,屡次错失战机;曹操仅率三万兵马,粮草匮乏,被困官渡却韧性如狼,沉毅果决,死死撑住防线不崩。”他迈步走到墙边那副巨大的九州地图前,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山川河流,最终没有落在北方冀州的方向,而是精准点在了许都与官渡之间那片狭长地带,眸光锐利如刀。
“狼饿久了,总会不顾一切扑向猎物。袁绍是他眼前最棘手的猛虎,牵制了他绝大部分精力,而我们……”郭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与笃定,“便是他身侧一块唾手可得、足以让他翻盘的肥肉。”
他话音顿了顿,语速放缓却更显沉重:“细作已然招认,曹操已暗中集结两万精锐铁骑,交由夏侯惇与曹仁二人统领。这支兵马并未驰援官渡前线,而是隐匿在许都以北百里之外,只等一个时机——一个我们后方空虚、防备松懈的时机。”郭嘉眼底寒意更甚,一字一顿道:“他们要奇袭许都,断我根基,妄图一战定中原。”
萧澜猛地站起身,快步走到地图前,目光落在郭嘉指尖所指之处,那片狭长地带恰是许都的北部门户,一旦被敌军突破,后果不堪设想,宛若一把悬在心头的利刃,随时可能落下。“他是想毕其功于一役,赌上所有胜算孤注一掷。”萧澜语气沉凝,已然看透曹操的盘算。
“没错。”郭嘉打了个哈欠,眼底却不见半分困倦,反倒透着几分兴奋,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话语耗尽了他的精力,却也点燃了他心中的谋算,“既然他想等一个机会,那我们便顺水推舟,给他一个‘机会’。”他眼中闪烁着猎人静待猎物入网的精光,语速加快几分:“主公可即刻传令下去,就说淮南袁术余孽死灰复燃,聚众叛乱,声势浩大,已然侵扰边境郡县。随即急调赵云将军与张辽将军,率领黑风骑与陷阵营主力,即刻南下平乱,务必速战速决,平定叛乱。”
萧澜眸光一闪,瞬间便洞悉了郭嘉的计谋,眼底泛起赞许之意。赵云与张辽乃是他麾下最骁勇善战的两员大将,黑风骑与陷阵营更是精锐中的精锐,这两支兵马的调动,足以让曹操坚信许都后方空虚,防线薄弱,必定会抓住这个“良机”贸然出兵。“然后呢?”萧澜追问,语气中已然多了几分期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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