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忽然静了,方才还震耳欲聋的杀声像被掐断了喉咙,骤然停歇。神亭岭的战场上,数千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在两人身上——左侧是横枪立马的太史慈,银甲染血却依旧挺拔,一杆长枪拄在地上,透着威震江东的悍勇;右侧是玄衣负手的萧澜,长袍下摆沾了些尘土,却难掩周身沉稳气度,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没有胜券在握的傲,只有对英雄的敬。
萧澜的目光越过太史慈的肩头,望向战场东侧。百步之外,一株老柳树孤零零立在那里,树干皲裂,却抽出了新绿,千万条柳丝垂落,风再吹过时,便轻轻摇曳,像极了乱世里飘摇的百姓。
“就那根柳梢。”萧澜的声音很轻,像风拂过柳叶,却穿透了战场的寂静,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心瞬间提了起来——百步之遥本就难及,那根被点中的柳梢更是细如发丝,在风里忽左忽右,飘忽不定,别说射中,就连瞄准都难如登天。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,连孙策都皱起了眉,低声对身旁的周瑜道:“子渊这要求,是不是太苛刻了?”
周瑜却摇了摇头,目光落在萧澜身上:“伯符放心,子渊既敢提,必有他的道理,太史慈将军也未必会输。”
果不其然,太史慈听到要求,脸上没有半分难色,只是缓缓解下背上那张通体黝黑的铁胎弓。弓身沉重古朴,弓臂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刻痕,那是常年拉弓留下的印记,透着一股生铁般的悍勇。这张弓是他的祖传之物,当年他父亲便是用这张弓保一方平安,如今传到他手中,又添了无数战场杀气。
另一边,一名亲卫捧着一张弓快步上前,恭敬地递到萧澜面前。这张弓一出现,便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——它与太史慈的铁胎弓截然不同,通体呈奇异的流线型,弓身用坚韧的竹木制成,泛着淡淡的光泽,弓臂两端镶嵌着打磨光滑的牛角,接口处严丝合缝,看不到半点瑕疵。整体结构精巧复杂,远超当世任何一种弓胎,既没有铁胎弓的厚重,也没有寻常木弓的单薄,透着一种冰冷的效率感,仿佛天生就是为了精准与力量而生。
萧澜接过弓,手指轻轻拂过弓臂上的牛角,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老友。那张在旁人看来张扬难控的复合弓,在他手中竟显得无比驯服。他没有看太史慈,只是从腰间箭囊中随意抽出一支羽箭——箭杆是楠木所制,轻巧坚韧,箭镞泛着冷光,箭尾缀着三根黑色雁羽,排列得整整齐齐。
搭箭,开弓。
整套动作行云流水,没有一丝烟火气,仿佛他不是在准备一场定生死的比箭,只是在庭院中闲时射靶。弓被缓缓拉开,成一轮饱满的满月,萧澜的手臂没有丝毫颤抖,脸上也不见青筋暴起的狰狞,只有一种极致的平稳,仿佛他的手臂与弓已经融为一体,每一寸力道都恰到好处。
这一刻,所有声音都消失了。风声、呼吸声、士兵的窃窃私语声,全都被抹去,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萧澜,以及他视线尽头那根百步之外的柳梢。
嗡。
一声轻微的弦响,几乎微不可闻,却像一道惊雷,炸在每个人心头。紧接着,一道黑色残影从弓上离弦而出,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,没有破空的锐啸,只有一种死神降临般的寂静,带着不容置疑的精准,径直飞向那株老柳树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那道黑影,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。时间仿佛被拉长了,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。
噗。
一声极轻的响动,从百步外传来。
众人急忙望去——那根在风中飘忽不定的柳梢,此刻竟被一支羽箭稳稳钉在柳枝上!箭镞穿透了柳梢最细的那一节,箭尾的黑羽还在轻轻颤动,而周围的柳叶依旧完好,没有一片受损。
“好!”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,孙策的军队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叹,连刘繇的降兵都忍不住点头称赞——这般箭术,已是出神入化。
太史慈的瞳孔微微一缩,他盯着那支钉在柳梢上的箭,沉默了片刻,随即握紧了手中的铁胎弓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狼牙箭——这支箭比萧澜的箭更粗更长,箭镞是精铁打造,带着倒钩,一看便知杀伤力极强。
他抬手将箭搭在弦上,手臂缓缓抬起。随着他的动作,一股霸道无匹的气势从他身上轰然爆发,银甲上的血迹仿佛都变得鲜活起来,连周围的空气都像是被这股气势压得凝固了。他的肌肉虬结如盘龙,每一寸线条都充满了力量,弓身被他一寸寸拉开,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声响,那声音刺耳却充满张力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萧澜站在原地,平静地看着他,眼中没有丝毫轻视——他知道,太史慈要拿出真本事了。
终于,太史慈将弓拉到了极致,弓身弯成一道惊人的弧线,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。他的目光锁定在那株老柳树上,却不是萧澜射中那根柳梢,而是……那支箭本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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