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谷的秋意,在几场连绵的冷雨中彻底浸透。木屋前的空地上,铺了一层厚厚的、湿漉漉的落叶,踩上去软塌塌的,再不复夏日的清脆。寒意顺着门窗的缝隙钻进来,即使屋内燃着灵汐用神力维持的、永不熄灭的温暖光球,也驱不散那股从心底里透出的冷。
林默的十八岁生辰,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,随着日升月落,一寸寸地逼近。
灵汐变得异常“忙碌”。她不再整日陪着林默读书习字,而是常常独自一人外出,归来时,手中会多出一些林默从未见过的、闪烁着奇异光泽的矿石,或是散发着浓郁异香的草药。她在木屋后方开辟出了一小块禁地,布下了简单的隔绝阵法,不允许林默靠近。即使隔着阵法,林默偶尔也能感觉到里面传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,以及灵汐低声吟诵咒文时那冰冷而专注的语气。
她知道他在害怕。她能感觉到他看向自己时,那眼神深处无法掩饰的惊惧与疏离。这让她心中刺痛,但更多的,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麻木与决绝。
“快了,就快了……”她抚摸着手中那枚已经变得滚烫、仿佛与她的心跳共鸣的时空之石,喃喃自语,“只要过了生辰…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你会回来的,默儿……不,问天……”
她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在心中混淆这两个名字。林默的存在,越来越像一个必须被剥除的、阻碍“他”归来的外壳。
而林默,则在恐惧中沉默地数着日子。他变得异常安静,常常一整天也说不了几句话。他不再试图去感受那虚无缥缈的力量,也不再刻意模仿那些能让灵汐开心的举止。他只是机械地完成着日常的起居,然后便坐在溪边,看着枯叶在浑浊的水流中打转,最终消失在下游的黑暗中。
他的眼神失去了少年人应有的光彩,变得空洞而疲惫。灵汐为他准备的新衣,他默默地穿上,却感觉那柔软的布料如同枷锁。灵汐为他烹制的、比以往更加精致的食物,他味同嚼蜡。
几次,他看着灵汐忙碌而充满某种诡异期盼的背影,几乎想要冲上去,抓住她的手臂,哭着问她:“姐姐,能不能不要?我宁愿永远做个普通人,就这样陪着你,好不好?”
但他知道,这句话一旦问出口,得到的绝不会是他想要的答案。他看到了灵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,那是一种为了某个遥远目标,可以牺牲眼前一切的疯狂。他害怕自己的哀求,非但无法动摇她的决心,反而会彻底打破这最后虚伪的平静,让那未知的恐怖提前降临。
于是,他选择了沉默。将所有的恐惧、委屈、不解,都死死地咽回肚子里,如同吞咽着冰冷的石子。
生辰的前一晚,灵汐撤去了后院的隔绝阵法。她走到坐在溪边、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的林默身边,轻轻坐下。
“默儿,”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、却掩饰不住颤抖的温柔,“明天,就是你的十八岁生辰了。”
林默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,没有回头,只是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灵汐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轮廓,在渐暗的天光下,那与她记忆中之人相似的部分,此刻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声的控诉。她心中一阵慌乱,几乎是下意识地,她伸出手,想要像小时候那样,将他揽入怀中。
然而,她的手刚刚触碰到林默的肩膀,林默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,猛地瑟缩了一下,向旁边避开了。
空气瞬间凝固。
灵汐的手僵在半空,指尖残留着少年衣料冰凉的触感。一股混合着受伤、恼怒和更深的决绝的情绪涌上心头。他果然在害怕,在抗拒!这怎么可以?这是为了他好!是为了让他“回来”!
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,收回手,语气变得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:
“默儿,你长大了。”她看着溪水,仿佛在对着水面说话,“有些路,终究需要你自己去走。有些力量,需要你自己去唤醒。”
林默依旧沉默,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,悄然握成了拳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“姐姐为你准备了一份……生辰礼物。”灵汐继续说道,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,“它能帮你打破桎梏,让你获得你本该拥有的……一切。”
她转过头,目光灼灼地看向林默,翡翠般的眼眸在夜色初临中,亮得有些骇人。
“明天,跟着姐姐的指引去做。记住,无论发生什么,醒来后,第一眼一定要看到姐姐。”她重复着这句准备了无数次的话,语气加重,“只有看到姐姐,你才能安全,才能……真正回来。”
“回来?”林默终于忍不住,声音沙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。回到哪里?他从未离开过。
灵汐似乎意识到失言,立刻补救道:“回到……真正的你。”
真正的我?林默在心中苦笑。那个无法觉醒力量、让她失望的、真实的自己吗?还是那个她透过自己,一直凝望着的、模糊的幻影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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