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刚漫过村东的老槐树,张伟就被粮仓的木栅门吱呀声吵醒。他裹着粗布短褂跑出屋,正撞见王阿婆蹲在粮仓墙角,手里攥着把卷刃的镰刀反复摩挲,麦秆卡在豁口处,扯得老人手腕发颤。“娃,你可算醒了。” 阿婆抬头,眼尾的皱纹里积着愁绪,“这镰昨儿割半亩麦就卷了刃,再过十日秋收,俺这老骨头怕是赶不及了。”
张伟凑过去细看,镰刀刃口磨得比纸还薄,豁口处卡着干枯的麦芒 —— 这是上月流民抢粮时,阿婆护粮时磕在石头上弄的。他忽然想起昨夜清理粮仓时,墙角堆着一堆灶膛烧裂的粗瓷片,还有捆造纸剩下的破麻布(第十二章造纸残留的材料),心里顿时有了主意:“阿婆别急,咱不用去镇上找铁匠,就用粮仓的东西修。”
王石头刚从粮仓换班回来,袖子上还沾着第十二章垫陶缸剩下的草木灰,一听这话立刻搬来块平整石板。张伟先把粗瓷片敲成锋利的薄片,在石板上撒些筛过的细沙当磨料,攥着镰刀斜向发力打磨,火星子溅在晨露打湿的石板上,滋滋冒响;待卷刃磨平,又把破麻布剪成细条,密密缠在滑手的木柄上,打了个防滑的双结。“您再试试?”
阿婆握着缠布的刀柄,挥镰劈向旁边的麦秆 ——“咔嚓” 一声脆响,麦秆齐崭崭断开,断口比新镰还整齐。“娃这手艺,比镇上的王铁匠还神!” 老人的喊声像长了翅膀,没半炷香的工夫,粮仓门口就围满了村民,手里都攥着自家的 “问题农具”:张婶的锄头崩了口,是给生病的小孙子挖药草用的;李伯的铁锹柄松了,要赶在秋收前翻种冬麦;连邻村的刘叔都扛着个裂了缝的木犁赶来,裤脚还沾着露水 —— 他今早听赶集的人说,张村有个外乡人能 “化腐朽为神奇”,特意绕了十里路来的。
张伟干脆把 “修具摊” 扎在粮仓门口,一来这里刚经他救险(第十二章用打火机烘潮粮的事),村民本就信服;二来石板、瓷片、草木灰都是粮仓现成的,省了不少事。他给张婶的锄头开刃时,阿婆在旁边教他辨麦种:“粒尖带黄晕的是陈种,饱满发亮的才是新种”;帮李伯粘铁锹柄时,李伯蹲在旁边说:“这土得翻到半尺深,冬麦根才扎得牢”。张伟也把现代的基础农耕常识掺进去:“翻地后撒点草木灰,能防虫子”“锄头刃磨成斜角,省力还不容易崩口”,村民们听得连连点头,修完农具也不走,围着他问东问西。
唯一的小麻烦是周粮商。他在镇上开着粮铺,垄断了周边村子的粮种,见村民们靠修旧农具省下买新具的钱,心里不舒坦。这天午后,他带着个伙计晃到村里,站在修具摊旁阴阳怪气:“外乡人别瞎折腾,旧农具磨得再亮,也不如新犁翻地快。” 张伟没抬头,手里正给刘叔的木犁缠竹篾(粮仓剩下的旧竹篾):“新犁要三百文,这旧犁修修只要半袋粟米,村民们觉得值就行。”
周粮商脸色一沉,刚要发作,就见赵三从村口走来 —— 他是县丞府的基层吏员,第十二章张伟帮县丞救了粮仓后,县丞特意吩咐 “别惹这小子”。赵三原是受周粮商所托来施压,见状只装模作样地看了看:“张伟,县丞让你好好歇着,别惹事。” 说完就拽着周粮商走了,留下周粮商骂骂咧咧的背影。村民们见状更安心了,张婶笑着说:“现在连县丞府的人都护着你,以后俺们更敢找你修具了!”
日子过得飞快,转眼到了秋收前三天。这天傍晚,村民们聚在老槐树下算收成,李伯突然凑到张伟跟前,搓着粗糙的手,脸涨得通红:“小哥,俺们商量了个事,想求你帮个忙 —— 能不能造个‘省力的播种器’?现在用手撒种,又慢又不均匀,还浪费籽种。”
张伟手里的粗瓷片 “哐当” 掉在石板上,心里咯噔一下。磨镰刀、粘柄、缠竹篾,靠的是现代基础的工具常识;可 “播种器” 涉及漏斗、木轮、间距控制的简单机械结构,还要用村里现有的木材、竹篾做材料,他根本没头绪。更让他慌的是,张婶跟着凑过来,眼里满是期待:“俺家二娃说,你能造会生火的‘奇物’(指第十二章的打火机),肯定也能造播种器!俺们凑了五斗粟米当工钱,行不?”
周围的村民都围了过来,七嘴八舌地说:“是啊小哥,有了播种器,秋收后种冬麦能省一半力”“你要是能造出来,俺们以后都听你的”。张伟看着一张张信任的脸,喉咙发紧 —— 他要是说 “不会”,不仅会丢了刚攒下的信任,还可能被怀疑 “之前修农具的本事是蒙的”;可硬着头皮答应,又怕造不出来,砸了自己的招牌。
夜里,张伟蹲在粮仓旁,借着月光画播种器的草图:竹管当漏斗,木轮上刻槽控制籽种下落,可怎么让木轮转动时不卡籽,怎么固定间距,他画了撕、撕了画,折腾到后半夜也没头绪。粮仓里的草木灰被风吹出来,落在草图上,把 “木轮” 染成了灰团。
天快亮时,他听见身后有动静,回头一看,王阿婆抱着半袋陈麦种站在月光里,身后跟着张婶和李伯。“娃,俺们看你灯亮了一夜,” 阿婆把麦种放在他身边,“俺们商量好了,播种器要是难造,就多雇两个帮工撒种,你别熬坏了身子。” 李伯也挠着头笑:“是俺们冒失了,哪能让你凭空造新物件呢?”
张伟心里又暖又酸,刚要说话,就见村口传来火把的光亮,赵三带着个穿铁匠服的汉子走了过来,远远地就喊:“张伟,县丞让你去府衙一趟,说府衙的农具坏了,让你去修修!”
张伟握着手里画废的草图,看着眼前的村民和远处的火把,心里犯了嘀咕:县丞突然让他修府衙的农具,是真的需要帮忙,还是受了周粮商的撺掇,想试探他的本事?更让他不安的是,这次靠村民的体谅过了 “播种器” 的关,下次再遇到他不会的 “新问题”,还能这么幸运吗?手里的粗瓷片还在发烫,可他知道,自己 “靠修旧农具立足” 的安稳日子,怕是要开始起波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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