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欢端上药汤时,托盘里还衬着四枚小巧的圆饼。
“今天是十五中秋呢,我方才出门买药,见街上满是卖饼的摊贩,又听得路人说要归家团圆赏月,才惊觉是这个日子。只可惜此地离江南太远,寻不到正儿八经的月饼,摊贩说这小饼就是当地的‘月饼’,因不知口味如何,便只买了这几个。”
叶欢说着,接过沈念递来的空碗放回托盘,又上前帮着将仍在昏睡的林凌轻轻放平。他刚要把盛着小饼的碟子端过去,却见沈念摆了摆手,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。
“中秋呀......”沈念的目光落在碟中圆饼上,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去年今日,他还被困在药王谷的毒牢里,能望见的只有幽深潮湿的廊道。若不是见到守卫在吃月饼,他也无从知道日子,那时他饿得难受,但也知道要不来食物,只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,忍着疼痛与寒冷,默默盘算如何能逃出生天。
他回头望向床上睡得平稳的林凌,心底泛起一丝苦意,又很快被自己压了下去。罢了,总比去年好上许多,林凌虽还昏迷着,却实实在在陪在自己身边,人总是不能太贪心的。
沈念草草吃了晚饭,又吩咐叶欢备了浴水——林凌素来爱洁,断不会愿意错过一日的沐浴。只是将人抱进浴桶时,为了稳住他的身形、不碰湿伤口,只能让他双手撑开搭在桶沿,无力后仰的头,微张的唇,和紧紧阖着的双眼,除去那过分苍白的唇色,却是与“考核”那日的姿势一模一样。
那时林凌离开了十日终于归来,还是那副散漫的模样,自己借着沐浴按摩将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,没发现有任何新伤,才暗暗松了一口气,后面迎接“考核”时,虽难免羞涩,更多的却是欢喜——欢喜他能平安归来,欢喜他心里记挂着自己,一回来便要这般亲近。
“你快些醒来好不好......”沈念轻轻抱着浴桶里的人,将耳廓贴在他的胸膛上,听着那虽清晰、却远不如往日有力的心跳,盼着他能突然睁开眼,用那惯有的疲懒语气,打趣自己这般粘人痴缠。可直到沐浴结束,将林凌裹好衣物抱回床上,他也始终没有醒来。
药浴需浸足半个时辰,因而叶欢比他们二人沐浴还要慢些,待收拾妥当后,已是戌时中,他听沈念讲了半个时辰的课,直到听见二更梆子声,正要退下,却被叫住:
“如今已入了秋,夜寒露重,你不必守在门外,回房安歇吧。”
叶欢忙道:“小的不觉得冷。眼下林公子还昏着,若是半夜醒来有什么需求,您唤我一声,也能及时应着。”
沈念想说他自己就能伺候好林凌,可见叶欢担忧的模样,便知道就算自己说了,他也定会悄悄守在门外。他轻轻叹了口气:“既如此,你便把被褥搬来,在房内打个地铺吧。”至少在房里,不用在外头坐着受那冷风。
叶欢依言搬来被褥铺好,将灯芯挑短一点,才躺回被窝里。只是还没到他平日的就寝时辰,翻来覆去睡不着,便悄悄坐起身,从怀中摸出人偶,想趁着这点功夫练会儿针灸。可屋内灯光昏暗,人偶穴道上标注的红点实在难以看清,他只好收起人偶,转而捏着枚细针,练起了飞针的手法——他曾偶然见到林公子以飞叶打蝉,手法十分精妙,便厚着脸皮请教,幸而对方并未藏私。只是叶子太软,练起来格外费力,后来换了细针,反倒顺手些。今日用飞针戳死爬虫,就是练了些时日的成果,但还做不到次次成功。
沈念也没睡着,虽然早过了平时就寝的时辰,可脑子里思绪翻涌,实在静不下来。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干脆起身看书,忽然听得一声极轻的“哆”响,当即坐了起来。
叶欢方才练得入神,指尖力道没收住,一枚细针竟脱手飞了出去,正扎在桌腿上,发出了声响。他心虚地朝床上瞄了一眼,恰好对上沈念望过来的目光。
“这是什么?”沈念好奇问道。
“是‘飞针’,是林公子教我的。方才一时失手甩了出去,并非有意打扰您休息......”
话未说完,便被沈念打断:“无妨,我本来也没睡着。你这‘飞针’看着很有意思,能教教我么?”
沈念是知道叶欢练习用的针有多长的,看看桌腿上的细针,竟钉入了近半寸,着实神奇,他也见过林凌用折枝射杀猎物,总以为那需要深厚的内力加持,从没想过自己也能学,却不料连叶欢这般毫无根基的人也能练就。
叶欢看了眼床上昏睡的林凌,又望了望满眼好奇的沈念,把到了嘴边“可以请林公子亲自教您”的话咽了回去——他最是懂得遇到新奇物事、想学又要拖延的难受,虽自己也还没完全学成,却也没忘了林凌当初教的步骤,照葫芦画瓢就好。
“针尖朝外,卡在食指、中指与拇指之间,指尖发力弹出,离针的瞬间轻轻旋转指腹,能给细针添上破风的旋力。”叶欢一边说,一边示范了一次。三指一弹,细针“嗖”地射出,正扎在桌子的边角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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