圆月高悬,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杂云,明明已过十五,月轮却比昨日更显饱满圆润。清辉洒在江面上,碎成一片片晃动的银鳞。水浪轻拍船身,潺潺作响,非但不觉吵闹,反倒更添了几分静谧。
林凌靠坐在船尾的舵柱上,怀中抱着熟睡的沈念,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的清淡药香,心情颇好,半点烦忧都没有。
沈念白日指出的银钱之困,其实根本不是问题,明明小孩儿十分聪慧,却偏生忘记当初为江南柳家办事,所讨来的赏了。
如今那份柳家的报酬,可还好好地挂在小孩儿腰间,上好的碧翠玉环,虽外形无甚出彩,可若仔细察看,便能发现环身刻着的“柳”字,笔画细致,纹路精巧,分明显示了此玉的非凡之处。
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被月光勾勒出的柔和轮廓,嘴角笑意不自觉又加深了几分,这个小阿呆,说他呆还不认,知道为人办事要讨赏,却不会深思什么样的“赏”才能对应那般再造之恩。
可他一心为温饱发愁的模样实在可爱,林凌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小孩儿光洁的额头,若是此时沈念睁眼,定能发觉他眼里满溢而出的浓烈爱意。
还是不要着急告诉他了,让小孩儿再愁两天,且看看他还能想出什么解决办法。林凌恶劣地想着,指尖却忍不住抚上沈念眉心,顺着脸庞缓缓游走,缓缓划过起伏的眉眼,掠过精巧的鼻尖,最终定格在软热的唇瓣上。
粉嫩饱满的唇瓣,在月光的照耀下,闪着诱人的润泽感,他看了许久,仿佛被蛊惑了,忍不住慢慢低下头,在那片软唇上印下一个极轻、极温柔的吻,像羽毛拂过水面,只留下一圈浅浅的涟漪,便又迅速退开,生怕惊扰了怀中人的好梦。
带着水汽的微凉晚风,既拨乱了水面,也拨动了人的心弦,让这本就满溢的爱意,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缱绻。
......
商船缓缓靠岸,船身擦着江南码头的青石板,发出轻微的摩擦声。立在甲板上的老船工稳稳抛出铁锚,“咚”的一声沉入水中,溅起一圈水花。
“呼啊~”
沈念月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,揉去眼角被挤压出来的点点泪花,扶着栏杆站了起来,也顾不上收拾自己的小毯子,注意力全被热闹的码头风景吸引去了。
天色尚早着,太阳还没探出头来,只天边泛起了白光,但码头上已经热闹非凡,人头攒动着,纤夫们“嘿哟嘿哟”地合力拉扯纤绳,披露的肩膀有粗绳长久拖拽勒出来的痕迹;来来往往的挑夫们,虽肩上扛着重担,脚步沉重却并不拖慢,每每挑完一担,便会兴冲冲地到码头边上的账房先生处记下一笔,那一笔仿佛能把他们的劳累尽数扫光,让他们脚步越发轻快。
他们如此卖力劳累,也只能挣得几分温饱,沈念月看着,心底不自觉便生起了一些惭意,可叹她往日总怨钱银短缺,却不愿躬身劳作自力更生,林凌话语虽难听刺耳,却骂得句句精准,她只顾着体面,从不曾亲身体会这般艰辛。
便是如今去金陵寻求庇护,也是父母早早为她安排好的后路,而她先前竟还怨父母一心偏护弟弟念恩......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瘦削了许多,却仍然细嫩葱白的指尖,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年余的怨艾有多么可笑,就连自己的衣衫都是王杨氏替她浆洗的,却在离别时,连一句道谢都没有留下。
待我往后日子好过些,再回湖州祭拜先祖时,定要上门拜谢王家大恩。沈念月攥紧手心,连日的彷徨不安终于驱散,往后的路就得靠她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了,路是自己选的,好坏都再怨不得别人。
她兀自感慨了一番,可回头一看,他们沈家新上任的族长沈念安,此刻仍躲在别人怀里呼呼大睡,瞬间额头挂满黑线。
成何体统、有失体面啊!沈念月气急败坏地转过头去,只当眼不见心不烦。
这两人日间氛围黏黏糊糊也就罢了,连晚上都要抱在一块儿睡,半点避讳都没有,当真是半点脸面都不管!
至少顾忌一下她这未出阁的女子也好啊!
沈念月蹲下身,粗暴地把自己的小毯子卷起塞到包裹里,刚才的忧思愁念荡然无存,虽心中仍不断在腹诽,嘴角却也忍不住上弯了几许。
她如今要奔赴自己的前程,很快就要与他们沈家的族长、她的八堂弟念安长久分别了,若是能预见他往后的幸福日子,也是件乐事,不是吗?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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