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念月蹲坐在墙角,一手撑伞一手捂着腹部,既难受又崩溃,她方才费力地喊了许久的“沈念安”,却得不到分毫回应,不知道是雨幕隔了音量,还是她太饿了喊不出大声,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沈家仍有幸存者,所以下意识压抑了喉咙,总之她喊了半天,莫说想喊出来沈念安,连身后的李家也没有寻声来看热闹的人。
这可如何是好,沈念月无助仰头,看向那雨中的火红海棠花,心里生了些后悔,早知道就不省那一口之粮,先在家煮粥喝完再来了,如今已过了午时,她尚粒米未沾,胃部彷如火烧,这般痛苦的折磨,叫人如何能忍?想起这一年余的苟活,她终于忍不住捂脸呜呜哭了起来。
就是不愿现身,至少、至少把竹篮子还她呀,那里面可是有她买的两个大白馒头......
沈念月越想越委屈,泪水纷纷涌出,让本来唯一干爽的手袖也沾湿了,她索性油纸伞一扔,痛快哭了起来。
她从前纵不受宠,也好歹是沈家的四小姐,每日虽没有锦衣华服,但吃穿用度从来不缺,每顿餐食两荤三素,还能挑挑拣拣,何时这般挨饿过?自沈家遭祸,她虽幸存了下来,却过得比那阴沟老鼠还要凄凉,莫说漂亮衣裙,竟是一日两餐都寻不着下落。
这般活着,倒不如当初不做挣扎,与家人共赴黄泉,至少生时体面,死亦壮烈,而不是如今这般,生不如死。
不知哭了多久,飘洒到头上的雨丝忽然停了,沈念月松开捂脸的手,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干干净净的黑色皂靴,连鞋侧都没有半分泥污,仿佛这周遭的风雨与尘埃都被穿着它的人隔绝了。
“安安......”沈念月惊喜抬头,在看清对方的脸时,却忽地僵住。
站她身前的人,并不是沈念安,而是那个卑劣的、无耻的林凌。
......
沈念安吃了三个青团一碗豆浆,便觉着胃里撑得难受了,可惜现在仍在下雨,想出院子散步消消食都不能,他想了想,便拎上半桶水与布巾,沿着廊道一路走进了正院祠堂,继续上次被沈念月出现打断了的清扫任务。
青团虽然顶饱,但个头并不大,林凌两口就能吃掉一个,他十分喜欢这种层次丰富的吃食,虽然被沈念叮嘱不可贪嘴多吃,然而他持着自己的饕餮胃囊,完全没打算听,不知不觉就十余个下肚了。
还剩两个,他伸出的手犹豫了半晌,叹了口气,他五感异常灵敏,自然能听到雨中隐约的呼喊,但狗洞是他堵上的,为的就是不让沈念月再进来扰乱沈念的心绪,本想这姑娘喊几次无人应答就该放弃了,却不料她也有着沈家祖传的倔,见喊不来人,竟哭了起来,那呜呜咽咽的声音久久不息,让他这个从来偏疼美人的风流子,此刻有些于心不忍了。
沈念月与沈念是血缘之亲,两人长得有七分相似,然而她缺了沈念眼里的天然纯粹,且出现时就仗着身份指责沈念,故林凌对她更难起怜爱之心,虽然看出了她生活窘迫,却从不想出手相助。
可如今,那张与沈念七分相似的脸,在墙外含泪啼哭,林凌闭了闭眼,想起月夜在他怀里伤心落泪的沈念,终究软了心肠,他拿起沈念月上回忘记带走的、早就被沈念洗刷干净放在一边的竹篮子,把剩余的两个青团放了进去,撑开雨伞走向围墙。
......
沈念月狼狈地吃着青团,也顾不上仔细品尝,更顾不上细思这个卑劣的男人会不会投毒,她实在饿得狠了,两个青团下肚,她意犹未尽地嗦了嗦指尖,连半分的油香都不愿放过。
林凌居高临下看着沈念月,看她把指甲缝嵌着泥污的手指伸进嘴里,眉心一跳,下意识嫌弃后退了两步。
沈念月完全没有察觉林凌眼中的异样,两个青团虽然不能算饱,但好歹腹中有了食物,不那么难受了,感受到头顶又开始有雨丝飘落,她仰头看了看退远了的林凌,心中还感叹这人也不算太差,至少知道要和闺阁女子保持距离。
她拿起自己方才扔在旁边的雨伞,重新遮盖住头顶,扶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,虽然眼中还有饿出来的眩晕感,但她知道这很快就会褪去,只需要等青团化作能量,很快她就能恢复过来。
“沈念安为什么不出来见我?为什么把我的门堵上了?”有了体面,沈念月又硬气起来,她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,开口就是质问。
“你是说那狗洞吗?沈念说家中贵重物品失窃了许多,我便想着是不是狗洞放了贼人进屋,这才好心替沈家堵上了,怎么,那是你的‘门’吗?”这话虽听着是在问人,林凌的语气却全是戏谑。
他分明知道一切,此时说出来不过就是为了羞辱于我!沈念月心中暗恨,但如今她处境堪忧,也不敢再与这男人争执,只好强行换了话题。
“林凌,你放过安安吧,沈家不能断了香火,重振沈家必须让安安留下来扛起责任......”她紧紧盯着林凌的眼睛,盼着能从中看出一丝羞愧动容,却见林凌眼中戏谑转换成了嘲弄,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表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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