桌上摆了许多餐食,偌大一条烤羊腿便占去了半张桌子,霸道的孜然香气溢满了整个房间,还有一盆切成片的卤驴肉,量大得感人,满桌唯一一点绿意,不过是沙葱炒蛋上像点缀似的寥寥几颗葱花,叫人看着就感觉油腻无比。
沈念看林凌吃得香,自己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,胡麻饼只吃了两口便放下,一整桌的荤腥也没得他下一次筷子,最后犹豫半晌,只把芙蓉羹拖过来,小口小口吃完了。
林凌见沈念连吃芙蓉羹都苦着脸,便知他喉咙定然还在痛着,自从来了这漠南边界,小孩儿的喉咙就一直发炎红痛,连着喝了几日的药汤也不见好,便干脆停了药,只日常多喝水,竟意外比喝药要有效许多。
这漠南之边,气候十分干燥,莫说身子骨还弱着的沈念,便是林凌,这几日也觉得皮肤干燥得难受,一天下来,唯有泡澡时才能寻得几分松快。
“只吃这一碗蛋羹如何能行,”林凌看了看桌上的肉菜,没看到有面,“怎么今日只有饼子,昨日不是还有碗羊肉臊子面么?”
不说还好,一说到那碗面,沈念的眉头都皱了起来,心里也生了几分小怨念。昨日林凌说他是吃太少了才一直虚弱生病,硬逼着他吃下了大半碗臊子面,本来都快痛麻木了的喉咙,被羊肉的火气和香辛料的刺激性激发了炎症,今日越发痛得话都说不出来,喉间像卡着团烧红的烙铁,每咽一下都透着难忍的涩痛,当真是难受至极。
沈念拿起水囊,忍着痛喝了几口,水是冷的,冻得他牙齿发颤,却也灭了几分喉头的火,换来短暂舒适。他拧好水囊,朝林凌摆了摆手,径直走到床边,把厚实的兔毛披风脱下搭在床沿,快速躺下,再把厚厚的被褥盖上,仍冷得直打哆嗦。
漠南的天干燥酷寒,风冽如刀,便是白日出门也能呵气成冰,阳光再烈也难抵寒意,入夜后更是冷得刺骨,幸而他最近睡觉能被‘火炉’围着,如今‘火炉’在吃饭,只他一人躺着,被窝里半天酿不出丝毫暖意,越发磨人。
林凌正吃着羊腿,明明羊腿烤制得皮脆肉嫩肉香四溢,他却吃得没半分滋味,心思全落到床上躺着的沈念身上。
他有些犹豫了。
虽然对沈念动了点心思,但他并未放弃自己的毕生志愿,小孩儿固然是个美人胚子,那也还不过是个小孩儿,天下美人何其多,若是遇到更美更顺意的,难保自己不会回心转意,毕竟可以等小孩儿长大,但他终究只是个男子,便再是长大,也变不成娇美女子。
世间万物都须得遵循阴阳之道,这男子与男子,如何能在一起......
心思渐渐飘远,他盯着厚厚被褥下缩成小小一团的沈念,又开始了走神。
原定的计划是去云南避寒,离开柳家不过两日,便从茶寮闲谈里听见了漠北公主将远赴皇城觐见的消息。自漠北蒙古国与我朝签下和平契约,两国已经五年没有再起战事,连漠南边界处的小小沙城也因走商往来而越渐繁荣。
可这安稳日子没续上多久,便传出蒙古国老皇帝驾崩的消息。他膝下皇子众多,素来各有势力,老皇帝一死,皇子们便为那把龙椅争得不可开交,漠北境内纷乱不休,在这个节点派遣公主到南国觐见,多数是要商谈和亲了。
被誉为漠北第一美人的蒙古国第一公主娜仁托娅要远行来中原,得知这个消息,林凌立马调转马头,连日朝漠北方向赶来。
本意是想直接赶到蒙古国都城哈拉和林,全程随公主出行的,却不想在这南北两漠交界处,一个小小的沙城里,硬生生耽搁了近半月。
若是那第一公主赶路快些,约莫也要到这里了。
是丢下沈念在客栈里,出去寻找美人公主,还是现在就爬上床,给沈念把被窝烘暖?
床上的沈念哆嗦着哆嗦着静了下来,许久没再动,应是睡着了。
可就算睡着了,也是会冷的吧......
楼下的食客仍在喧闹,不过一扇木门,根本挡不住嘈杂声音的传入,这般吵闹下还能睡着,可见沈念确实是身体难受得紧了。
若是今日就能等来美人公主就好了,林凌想,这样就能随着公主一路南行,小孩儿也不必再跟着他留在这般寒冷干燥的边城了。
不知那公主得生得如何貌美,才对得住小孩儿的连日生病和他的苦苦等候啊......
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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