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浦坳的夜,被咸湿的海风和柴油味浸透,黑暗粘稠得如同未干的油污。老张头那间棚屋里,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,每一秒都伴随着窗外巷道里若有若无的监视目光,如同芒刺在背。
陈默盘膝坐在冰冷的泥地上,承天珏紧贴胸口,温润的白光在黑暗中如同呼吸般明灭。他并非在休息,而是在全力运转“基石”知识中的敛息法门,将三人的生命体征和能量波动压制到最低,如同三块沉寂的礁石,融于这破败棚户区的背景杂音中。同时,他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角,透过木板的缝隙,谨慎地感知着外面那几个天机阁暗哨的位置和动向。
林薇则借着窗外远处港口灯塔的微弱余光,快速在便携笔记本上勾勒着老张头那幅海图的关键信息,尤其是那条通往归墟红圈的、用虚线标注的隐秘航线,以及沿途标记的几个可能用于躲避风暴或补给的无名小礁。赵坤则默默检查着所剩无几的装备,将工兵铲磨得更加锋利,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猎豹般的凶光。
压抑的等待持续了数个小时。当远处港口传来第一声模糊的汽笛,预示着凌晨的渔汛即将开始时,窗外巷道里的监视目光,终于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退去了。
“他们撤了。”陈默睁开眼,低声道。并非放松警惕,而是猎杀前的短暂宁静。
老张头如同幽灵般推门而入,身上带着更浓的海腥气和夜露的寒意。“船备好了,跟我来,动作轻点。”
没有多余言语,三人紧随老张头,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,穿梭在迷宫般的棚户区巷道中,避开偶尔亮起灯火的人家,最终从一处堆满废弃渔网和浮标的偏僻角落,潜入了码头区域。
凌晨的码头,依旧昏暗,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晕。大部分渔船还在沉睡,只有零星的船员在甲板上做着出航前的准备。老张头带着他们,贴着巨大的船影,快速移动到了码头最西端。
那里,孤零零地系着一条船。与其说是渔船,不如说是一条老旧的木质运输船,船身斑驳,漆色剥落,露出深色的木质纹理,船头用一种粗犷的笔触画着一只眼神锐利的海鹞子(鱼鹰),正是“海鹞子”号。它看起来比旁边那些渔船更不起眼,甚至有些破败,但陈默能感觉到,这条船的龙骨异常坚固,船体的线条也带着一种经历过无数风浪打磨后的流畅与稳定。
一个身材矮壮、皮肤黝黑发亮、沉默寡言的老舵手——阿炳,正站在船头,默默地抽着烟,看到老张头带来三人,只是点了点头,便转身开始解缆绳。
“他就是阿炳,在这片海上漂了四十年,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归墟边缘。”老张头拍了拍陈默的肩膀,独眼中带着一丝决绝,“剩下的,就看你们的造化了。保重!”
没有更多告别,陈默三人迅速登船。阿炳发动机器,老旧柴油机发出沉闷而有力的轰鸣,“海鹞子”号缓缓驶离码头,如同一条滑入深水的鱼,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与海雾之中。
直到驶出港口很远,再也看不到陆地的轮廓,三人才稍稍松了口气。但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,因为真正的危险,才刚刚开始。
阿炳果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海狼,他选择的航线并非常规航道,而是紧贴着海岸线的复杂暗礁区边缘,利用晨雾和复杂海况作为掩护。海鹞子号在他的操控下,如同一只灵巧的海燕,在涌浪与礁石间穿梭。
陈默站在船舷边,承天珏传来的感应越来越清晰。那是一种混乱、压抑、带着某种古老悲伤的律动,从东南方向的深海不断传来,与昆仑龙脉的沉雄、精绝虚数的阴冷都截然不同。他甚至能隐约“听”到,在那律动深处,夹杂着幻象中出现的、那空灵悲伤的歌声和锁链拖曳的巨响。
“感觉到了吗?”林薇走到他身边,脸色凝重地看着远方海平面上那逐渐泛起的、却透着不祥暗红色的曙光,“那片海域的能量……非常不稳定,像是在……哭泣和挣扎。”
赵坤则有些晕船,脸色发白地靠在船舱边,骂骂咧咧:“他娘的……这船晃得……比粽子蹦迪还难受……”
第一天白天,航行还算顺利。除了遇到几场突如其来的骤雨和风浪,并无异常。阿炳话极少,大部分时间都牢牢把着舵,如同长在船上的礁石。
然而,当夜幕再次降临,海鹞子号已经深入远离航道的公海时,危机终于露出了獠牙。
首先是不请自来的“客人”。
后方海面上,两艘没有任何灯光标识、速度快得异常的黑色硬壳充气快艇,如同两条嗜血的鲨鱼,破开墨色的海浪,朝着海鹞子号疾驰而来!快艇上,隐约可见穿着黑色作战服、手持武器的身影!
是天机阁的水上追击部队!他们果然没有放弃!
“加速!右满舵!进那片雨云!”一直沉默的阿炳突然低吼一声,猛打方向盘,同时将油门推到底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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