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波水府,潜龙殿侧殿。
榻上,柳青与罗明,一卧一昏,各自沉静。
柳青的胸膛微微起伏,呼吸虽浅,却已平稳规律。水府顶级的疗伤丹药与玉池灵气持续滋养下,他体表的伤口已结痂脱落,留下浅淡的粉痕,断裂的左臂骨骼在续骨灵膏与妖力引导下初步接合,内腑的震荡也在平复。只是经脉中残留的、源自影蝰影傀的那股阴毒气劲,如同附骨之疽,仍在缓慢侵蚀,需要他以自身真气配合丹药慢慢炼化。他脸色依旧苍白,但眉宇间那濒死的灰败已然散去,唯剩重伤后的虚弱与疲惫。
他尚未苏醒,意识依旧沉浸在深邃的黑暗中。但那黑暗不再冰冷绝望,而是如同被温热的潮水包裹,时不时闪过一些光怪陆离的破碎画面:聆璇阁的杀机、断魂峡的邪阵、养魂池翻滚的黑水、师弟眉心那三色交织的混沌光芒、寒珏前辈残念消散的悲怆银辉,以及最后,那柔和却坚韧的清冷银白光晕笼罩下来的感觉……
“师弟……”他在无意识中,嘴唇微微翕动,发出几不可闻的呢喃,紧蹙的眉头显露出内心的不安。
一旁,罗明安静地躺着。他呼吸悠长,面色比柳青还要红润些许,只是透着一股大病初愈后的的苍白。眉心那枚新生的印记,在柔和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银白清辉,中心那点暗斑与边缘的浅灰印记,如同最精巧的墨点,为其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秘感。他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,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,对外界毫无反应。
数名水府医师与一位擅长神魂之道的客卿长老,刚刚结束一轮细致的探查,正聚在殿角,低声向静立等候的澜玥公主与墨先生禀报。
“……柳客卿伤势已稳,根基无碍,约莫再有三五日,当可自然转醒。只是其经脉中那股阴毒气劲颇为顽固,需靠自身功法徐徐图之,急切不得,否则恐损及经脉韧性。”
“……至于这孩童”那位客卿长老神色凝重中带着一丝惊叹,“其身体状况堪称奇诡。‘太阴之体’本源不仅未损,反在经历那番……剧变后,似乎得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‘淬炼’与‘升华’,对天地间阴属性能量的亲和与承载上限,隐约有所提升。但其经脉窍穴之中,却空空荡荡,几乎感知不到自行运转的真气,仿佛……修为尽废?”
澜玥秀眉微挑:“修为尽废?”
“也非尽废。”客卿长老斟酌着词句,“更像是……被‘重置’、‘清空’了。他体内原有的,无论是属于那邪物的幽冥死气,还是可能因‘太阴之体’自然吸纳的些许阴寒灵气,乃至他自身可能修炼出的微末真气,都在那场净化对冲中被消耗、湮灭殆尽。如今这具身体,如同一张被彻底擦拭过的白纸,只保留了最本质的‘太阴’特质与异常坚韧、纯净的神魂根基。至于能否重新修炼,修炼何种功法,又能走到哪一步……恕老朽眼拙,难以断言。这已超出了寻常医道与修炼常识的范畴。”
墨先生忽然开口:“其眉心印记,镇封之力如何?”
客卿长老精神一振,忙道:“回墨先生,那印记核心的镇封之力,精纯浩瀚,充满守夜人一脉的封印与净化特性,老朽神识稍一触及,便有被排斥、净化之感,不敢深探。其封印之稳固,绝非寻常筑基,甚至金丹修士所能布置,应是那位寒珏前辈燃烧残念所成。有此印记镇锁,其体内那丝被净化压制的幽冥本源,短期内绝无作乱可能。然此印记似与孩童本身神魂共生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,且会随其年岁增长、神魂壮大而缓慢‘成长’,未来如何演化,亦是未知。”
澜玥默默听着,目光落在罗明安静的睡颜上,眼神深邃。一张被“重置”的白纸,身负特殊体质,神魂坚韧纯净,眉心有守夜人封印镇锁幽冥本源……这究竟是一个被暂时“安全化”的隐患,还是一个蕴含着全新可能的、前所未有的“钥匙”?
“他何时能醒?”澜玥问。
“这……”客卿长老面露难色,“其神魂无碍,甚至比寻常孩童更为坚韧稳固,按理早该苏醒。但其意识似乎陷入了某种深层次的……‘沉眠’或‘自愈’状态,对外界刺激反应微弱。或许是那场意识层面的激烈争夺消耗过巨,身体本能地进入休眠以恢复。何时能醒,难以预测,可能一两日,也可能一两月,甚至更久。不过,从其平稳的生机来看,并无性命之忧。”
澜玥点了点头,不再追问。她走到柳青榻边,目光落在那枚放在枕边、布满裂痕、灵光黯淡的巡山令上。令牌上的云纹依旧,只是失去了往日的光泽,握在手中,只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热,与之前那澎湃的灵性天差地别。
“此令,可还能修复?”澜玥看向墨先生。
墨先生接过令牌,仔细探查片刻,缓缓摇头:“材质特殊,非金非玉,其中核心的‘星枢’阵法与寒珏前辈加持的意念烙印,皆已因过度激发与幽冥污秽之力冲击而受损严重,几近崩溃。寻常炼器之法,恐难以修复。或许……需寻与之同源的上古遗物,或通晓守夜人传承秘法者,方有一线可能。然守夜人传承早已断绝,谈何容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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