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随着守夜人清夜,柳青背着罗明,与受伤的清尘道士,在崎岖险峻的山岭间穿行。清夜的脚步看似从容不迫,却总能在看似无路的绝境中找到缝隙,引领着他们避开毒瘴弥漫的深谷、绕过气息凶戾的妖兽巢穴,甚至巧妙地利用山势光影,将他们的踪迹最大限度地抹去。
柳青暗暗心惊。这位守夜人对山野的熟悉程度,已远超寻常猎户或采药人,更像是对这片土地的脉络了如指掌。他行走时,周身气息与山林几乎融为一体,若非肉眼可见,灵觉几乎难以捕捉其存在。那份近乎本能的隐匿与洞察力,是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、与最险恶环境打交道才能磨砺出的本事。
清尘道士则沉默地跟在后面,一边运功压制伤势,一边警惕地留意着四周,尤其是前方那道灰色的背影。守夜人名头虽大,但亦正亦邪,行事难测,他不敢有丝毫放松。
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,日头渐高,山林间的雾气散去不少。清夜在一处看似寻常的、布满藤蔓和苔藓的山壁前停下脚步。山壁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,只有几块风化的岩石突兀地支棱着。
“到了。”清夜的声音依旧平淡。他伸出带着薄皮手套的手,在其中一块毫不起眼的凸起岩石上有节奏地敲击了数下,或轻或重,暗合某种韵律。
“咔哒……”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,那块岩石竟向内陷去。紧接着,旁边看似浑然一体的山壁,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,一股混合着泥土、陈木和淡淡檀香的、略带凉意的气息从内涌出。
“进去吧,跟紧我。”清夜说完,率先侧身而入,身影没入黑暗。
柳青与清尘对视一眼,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。这入口的隐蔽程度,远超想象。柳青深吸一口气,紧了紧背着罗明的带子,低头钻了进去。清尘道士紧随其后。
缝隙初入时极为狭窄,需侧身挤过,但前行数丈后,豁然开朗,竟是一条人工开凿的、向下延伸的石阶通道。通道两壁镶嵌着一些散发微弱莹光的苔藓类植物,提供着勉强视物的光源。空气流通,并无憋闷之感,显然有巧妙的通风设计。
清夜在前引路,脚步无声。通道曲折向下,时而出现岔路,但他毫不犹豫,总能选出正确的方向。柳青默默记着路径,发现这些岔路似乎暗合某种阵法方位,若无人引领,极易迷失。
约莫向下走了近百级台阶,前方出现一扇厚重的石门。石门古朴,上面刻着一些模糊的、类似星图般的图案。清夜在门前站定,并未推门,而是转身,目光落在柳青……更准确地说,是落在他背上昏迷的罗明身上。
“将他放下。”清夜的声音在幽闭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柳青心中一紧,手下意识按在青霄剑柄上:“前辈,这是何意?”
清夜兜帽下的目光似乎扫了柳青一眼,平淡无波:“他眉心的‘九幽蚀魂印’与地脉阴煞共鸣已深,如同暗夜明灯。此间虽有阵法隔绝,但需加以稳固,方可暂保无虞。否则,即便在此,也难逃某些存在的感知。”
柳青看向清尘,清尘道士微微点头,低声道:“清夜前辈所言在理。罗明师弟身上的印记确是最大隐患。”
柳青这才小心翼翼地将罗明平放在通道内一处相对平整干燥的地面。
清夜走上前,并未靠近,只是隔空对着罗明眉心虚划。他指尖流淌出一种奇异的力量,非道非佛,亦非幽冥死气,而是一种极其凝练、带着岁月沧桑与冰冷决绝意味的银灰色流光。流光如同有生命的丝线,在空中交织成一个个复杂玄奥的符文,缓缓印向罗明眉心的逆太极黑印。
符文与黑印接触的瞬间,发出细微的“滋滋”声,仿佛冷水滴入热油。罗明身体微微抽搐,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。那逆太极黑印剧烈闪烁,试图抵抗,但在银灰符文的镇压下,光芒渐渐被压制下去,变得黯淡了许多,逸散的幽冥死气也大幅减弱。
“这是‘断魂锁’,可暂时切断他体内印记与外界阴煞的感应联系,但治标不治本,最多维持十二个时辰。”清夜收手,语气依旧平淡,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柳青明显感觉到,罗明周身那股引人注目的幽冥气息淡薄了许多,心中稍安,连忙躬身道:“多谢前辈出手相助!”
清夜并未回应,转身面向石门。他伸出右手,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非金非木、刻着残月与孤星图案的黑色令牌,与柳怀中的“阴阳引”令牌风格迥异,却隐隐有某种同源的气息。他将令牌按在石门中心的凹陷处。
“嗡……”
石门上的星图依次亮起微光,随即沉重地向内开启,竟未发出丝毫声响。
门后,是一间不算太大,却异常整洁的石室。石室呈圆形,穹顶镶嵌着几颗夜明珠,散发出柔和的光晕。四壁光滑,刻满了更为复杂清晰的星图与一些难以辨识的古老篆文。室中央有一座石刻的八卦阵图,阵眼处摆放着一个古朴的香炉,炉内插着三根暗红色的长香,正静静燃烧,散发出宁神静气的檀香。除此之外,只有几个蒲团和角落里的几个密封陶罐,陈设简朴至极,却自有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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