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昌十四年,三月初一。
瀚海联军对朔方城发动了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大规模进攻。主攻的是兀木儿本部八千骑,秃发三部则在两翼摇旗呐喊,并未全力压上。
战斗在清晨打响。兀木儿骑兵如潮水般涌向城墙,箭矢如蝗。朔方军据城坚守,滚木礌石、热油金汁,将攻城梯一次次推下。战斗看似激烈,但柳彦昭敏锐地发现,敌军的冲锋缺乏一往无前的气势,更像是一种试探。
午时,敌军攻势稍缓。兀木儿大概觉得摸清了朔方守军的“常规”战法,将最精锐的“金狼卫”调上前线,准备一举破城。
就是此刻。
“火器营,目标敌‘金狼卫’,轰天雷三发,放!”柳彦昭令旗挥下。
城墙后方,三架经过改投石机(射程更远)抛出三个黑乎乎的陶罐,划过抛物线,精准落入“金狼卫”冲锋队列中。
“轰!轰!轰!”
震天动地的巨响!火光冲天,铁片横飞!冲锋在最前面的上百名金狼卫,连人带马被炸得粉碎!后面的骑兵被气浪掀翻,战马受惊,四下乱窜,阵型大乱!
这还没完。
“火箭队,齐射!”
数百支尾部绑着火药筒的箭矢,带着凄厉的呼啸,落入敌阵后方。火药筒接连爆炸,虽然威力不如轰天雷,但声势骇人,浓烟滚滚,进一步加剧了混乱。
从未见过如此“妖术”的瀚海骑兵崩溃了。他们可以面对刀枪,却无法理解脚下为何爆炸,天空为何降下火雨。兀木儿声嘶力竭的怒吼被淹没在爆炸和惨叫声中,金狼卫的第一次冲锋,以惨败告终。
秃发、赫连、沮渠三部的骑兵,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。他们庆幸自己没有冲在最前面,但更深的恐惧也随之升起——朔方军,比传言中更可怕!那些会爆炸的“妖器”,他们闻所未闻!
“流言”的种子,在这一刻找到了最肥沃的土壤。
当夜,联军大营。
秃发部首领的帐篷里,来了一个不速之客——慕容华。她扮作商队护卫,凭着一枚秃发老首领当年赠予她父亲的狼牙令牌,见到了现任首领秃发野。
“慕容将军?”秃发野年约四十,身材魁梧,眼神精明,“你竟敢孤身来此?不怕我绑了你,献给兀木儿?”
“首领若想绑,就不会容我进帐了。”慕容华神色平静,从怀中取出一面澄明透亮的玻璃镜,放在案上,“此物,乃我大周‘澄明坊’所出,价值百金。今日赠予首领,聊表敬意。”
秃发野目光被镜子牢牢吸住。他从未见过如此清晰的影像,仿佛另一个自己被囚禁在镜中。
“慕容将军此来,不只是为了送礼吧?”
“明人不说暗话。”慕容华直视他,“首领以为,跟着兀木儿,真能打下朔方,分得好处吗?”
“有何不能?我军两万,朔方守军不足五千。”
“今日战况,首领也见了。朔方火器之利,远超想象。兀木儿八千精锐,一战折损近千,可曾摸到城墙?”慕容华冷笑,“就算最终能破城,请问首领,届时谁先入城?缴获如何分配?是平均,还是……按‘功劳’大小?而‘功劳’谁说了算?是损兵折将的兀木儿,还是保存实力的三位首领?”
秃发野眼神闪烁。
“再者,”慕容华压低声音,“我得到密报,京中那位‘贵人’,已与兀木儿密约。事成之后,朔方商路之利,兀木儿独占七成,余下三成,由三位首领‘协商’。而‘贵人’还将助兀木儿整顿瀚海,扫平……不听话的部落。”
“他敢!”秃发野拍案而起,眼中凶光毕露。
“他为何不敢?”慕容华趁热打铁,“今日之战,三位首领坐观成败,兀木儿心中岂无芥蒂?他若在‘贵人’支持下整合瀚海,第一个要除掉的,就是实力最强、又未出全力的秃发部!首领,替他人火中取栗,最后引火烧身,智者不为。”
秃发野喘着粗气,盯着慕容华:“那依将军之见?”
“退兵。”慕容华斩钉截铁,“只要秃发部退出联军,我以镇北侯与明威将军之名担保,立刻重开与秃发部的边市,盐、铁、茶、布,乃至此种玻璃镜,皆可以公平市价交易。大周要的是边境安宁,商路畅通,而非与瀚海诸部为敌。是选择与虎谋皮,最后被虎吞噬,还是选择与大周互市,共享太平之利,首领一言可决。”
秃发野沉默良久,终于缓缓坐下:“此事……关乎全族,我需要时间考虑。”
“自然。”慕容华起身,“但我需提醒首领,赫连与沮渠两部,与我大周素有旧怨,恐难说和。若他们得知秃发部有意退兵,甚至……与我大周合作,会作何想?首领,当断不断,反受其乱。”
她留下玻璃镜,悄然离去。
当夜,秃发野召集心腹,密议至天明。而关于“秃发部已暗中投靠大周,即将反水”的流言,已像野火般在赫连、沮渠两部中蔓延。
三月初三,联军第二次会议不欢而散。兀木儿指责三部作战不力,秃发野反唇相讥兀木儿指挥无能。赫连、沮渠两部则对秃发野阴阳怪气。裂隙,已然公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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