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郡王殿下。”苏遁微笑着行礼。
“快快免礼!”赵佶连忙扶住他,语气诚挚无比,“方才在庆寿宫,多谢苏贤弟出言维护,解我困窘。否则……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自处。”
想起赵似的恶语,他眼中仍有一丝后怕与委屈。
苏遁摆摆手,神色坦然道:“殿下何必言谢。那日在王驸马西园,与殿下共赏书画,畅谈心得,已有知己之感,视殿下如良朋益友。”
“朋友有难,岂能坐视不理?”
一句“知己之感”,让赵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,他激动地抓住苏遁的手:“苏贤弟……”
苏遁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,示意他不必多言,随即神色稍稍认真起来,低声道:“只是,殿下,请恕我直言。今日观殿下应对,似乎过于委曲求全了。”
赵佶闻言一怔,面露苦涩:“他……他是十三弟,又与六哥(哲宗)一母同胞……”
“那又如何?”苏遁打断他,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伦理纲常,首重孝悌。长幼有序,兄友弟恭,为自古不变之礼。”
“于国而言,殿下位居王位,和国公却为国公之位,品阶低您一等。于家而言,殿下为兄,和国公为弟,此乃天伦次序。”
“和国公对您不恭,是失礼亦是失德。殿下身为兄长,斥责教导,以正纲常,言行合乎道义,无人敢置喙。”
“可若因他得宠而心生畏惧,一味退缩忍让。只会助长其气焰,让自己心中憋屈,更让旁观者看低殿下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赵佶若有所悟的眼神,说了句更直白的话:“殿下,身处卑下,若是太要脸面、害怕丢脸,别人往往不会给你脸;可当你豁得出去,不怕丢脸时,所有人反而都得给你几分脸。”
这番有些粗俗的话,如同一声惊雷,在赵佶耳边炸响!
这完全颠覆了他以往在宫中谨小慎微、忍气吞声的生存哲学。
“苏……苏贤弟……此言……真是……”赵佶喃喃道,心中波澜起伏。
苏遁这话,听起来有些“不要脸”,细细思之,却又深谙人性与权力运作的微妙之处,蕴含着一种打破僵局的犀利智慧!
他隐隐觉得,这或许才是能在复杂深宫中真正保护自己、甚至赢得尊重的方法。
苏遁也不再多言,笑着转换了话题:“今日初登秘阁,满目珠玑,不知从何看起。殿下对此地想必熟悉,可否为小弟引荐几件平日最爱的珍藏?”
赵佶回过神来,连忙点头:“自然!自然!苏贤弟随我来!”
他此刻对苏遁已是心悦诚服,兼有知遇之感,立刻兴致勃勃地充当起向导。
两人并肩穿梭于书卷与画卷之间,品评书画,交流心得,时而低声争论,时而会心一笑,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已远去。
时光飞逝,直至外边钟鼓大作,宣告坤成节宴的结束,两人才回过神来,在内侍的带领下,返回庆寿宫。
回程的路上,赵佶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舍:“苏贤弟,你既然被允自由出入秘阁,日后……日后可还能常来?”
苏遁笑道:“自然。难得太皇太后恩准入此宝山,岂可空手而回?我计划以后每五日来此一次。殿下可愿与我相约秘阁,共赏奇文,同观妙画?”
“自是愿意!”赵佶闻言大喜过望,仿佛得到了什么极珍贵的承诺,“那便说定了!五日之后,我在秘阁等你!”
两人在庆寿宫前作别,庆寿宫内,寿宴刚散,众内外诰命,正在依次离开。
只是,众人脸上,似乎,都情绪低沉,不见之前的喜庆之色。
史氏出门见了苏遁,抓了他手腕:“太后情绪不佳,不用进去拜别了。”
苏遁见史氏神色肃穆,周围又人流涌动,也没敢问什么。
等到了前朝和苏轼、苏辙会合,老爹和叔父也是一脸郁气。
待马车离了皇宫,苏遁好奇悄声询问,史氏却并不作答。
回家问了老爹,更只得到一句:“小孩家家少乱打听!”还被老爹随手加增了一堆课业。
不过,没过两天,苏遁就在市面上外卖的“小报”上,看到了高太后寿宴潦草结束的原因。
坤成节当天,太皇太后在后宫接见内外命妇,小皇帝赵煦则在前朝文德殿款待文武百官,并辽国、西夏生辰使、青唐蕃臣等各路“国际友人”。
就是在文德殿的宴席中,大宋君臣遇到了极大的难堪。
本来宴席有个“国际友人”进献寿礼的环节,以显示“万国来朝”的气派。
辽国生辰使呈送寿礼后,该西夏使者了。
结果,西夏使者表示什么都没带,又故意问主坐的赵煦:“宋国皇帝是否心有不满?”
不等赵煦表态,西夏使者接着说:“若是宋国不满,西夏倒是可以送一份大礼,那就是十万大军陈边!”
此言一出,满堂变色。
西夏使者却是不以为意,直接站起身,慷慨激昂地指责——宋夏划定边界已近两年,宋国却一再拖延不肯归还兰州外二堡,实非大国所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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