塞外的风,裹挟着青草与尘土的气息,扑面而来,迥异于京城的繁华与江南的温润。沈青瓷坐在加固过的马车内,隔着纱帘,望着眼前逐渐开阔、直至天地一色的草原景象。车队不算庞大,除了她的马车和几辆装载药材、器械的货车,便是伪装成商队伙计的玄甲亲卫,以及刘大夫等四位医药司成员。陈锋亲自带队,扮作商队头领,面容经过简单修饰,眼神却始终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四周。
离京已有半月,一路西行,经关中,出陇右,过玉门,终于踏入了西狄名义上的疆界。按照协议,西狄派了一小队骑兵在边境接应,带队的是个名叫哈鲁的百夫长,膀大腰圆,满脸络腮胡子,说话声如洪钟,眼神里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直率与不易察觉的审视。
“尊贵的郡主,”哈鲁的燕语有些生硬,但礼节周到,“左谷蠡王命我在此迎候,护送各位前往王庭。草原路远,若有招待不周,还请见谅。”他目光扫过车队,尤其在那些看似普通、实则体格精悍的“伙计”身上多停留了一瞬。
沈青瓷微微颔首,声音透过纱帘传出,清晰平稳:“有劳哈鲁将军。我等奉大燕皇帝陛下之命前来,是为交流医术,共御疾疫,愿此行顺利,不负两国邦交之谊。”
哈鲁哈哈一笑,不再多言,挥手示意队伍启程。车轮再次滚动,碾过柔软的草甸,驶向草原深处。
最初几日,行程平静。广袤的草原如同一片无垠的绿海,天高地阔,让人心胸为之一畅。偶遇游牧的狄人部落,看到这支打着大燕旗号的特殊队伍,多投来好奇的目光,有些孩童甚至会追着马车跑上一段。沈青瓷让刘大夫等人适时分发一些预防常见腹泻、风寒的成药,收获了不少感激的笑容。医药,在某些时候,确是打破隔阂的最佳桥梁。
然而,平静之下,暗流依旧。沈青瓷注意到,哈鲁的骑兵队形始终保持着若有若无的戒备,夜间扎营时,他们的哨位也设得极远。沿途经过的几个较大部落,似乎都得到了消息,接待谈不上热情,却也规规矩矩,但部落中青壮男子的比例,似乎比寻常游牧部落要高,且眼神中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精悍。
这日晚间,队伍在一处靠近水源的河谷扎营。篝火燃起,烤肉的香气弥漫。刘大夫借着给一名西狄骑兵看扭伤的机会,用生硬的狄语攀谈起来,试图打听王庭最近的动向。那骑兵起初戒备,几块冰糖下肚后,话便多了些,提及王庭最近似乎在筹备一场大的“那达慕”,各部族勇士都在摩拳擦掌,左谷蠡王好像还从北边请来了尊贵的客人云云。
北边的客人?沈青瓷与陈锋交换了一个眼神。北狄?
就在此时,营地外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喝声。哈鲁立刻起身,按住了腰刀。只见一骑快马奔来,马上是一名狄人装束的年轻男子,神色焦急,用狄语对着哈鲁大声喊了几句。
哈鲁脸色微变,快步走到沈青瓷的营帐前,隔着帘子道:“郡主,前方三十里处的‘鹰羽部’突发急症,多人上吐下泻,高烧不退,部落巫医束手无策。其首领派人来求援,恳请大燕神医前往救治!”
突发急症?沈青瓷眸光一闪。是巧合,还是试探?亦或是……真正的危机?
她略一沉吟,便道:“救人如救火,岂能耽搁。请哈鲁将军引路,刘大夫,带上急救药箱,随我前去。陈头领,你带人守好营地,小心戒备。”
“郡主,草原夜路危险,不如等天明……”哈鲁似乎有些犹豫。
“病症不等人。”沈青瓷已掀帘而出,夜色中,她素色的衣裙被火光镀上一层暖边,神色却清冷坚定,“带路吧。”
哈鲁见状,不再多言,点了一小队骑兵,亲自护送沈青瓷和刘大夫前往鹰羽部。陈锋则示意两名最机警的玄甲卫暗中尾随保护。
疾驰约一个时辰,前方出现一片灯火。那是一个中等规模的狄人部落,此刻却笼罩在恐慌之中。痛苦的呻吟、孩子的哭喊、还有巫医摇动骨铃的癫狂吟唱交织在一起。
部落首领是个名叫段鹰的中年汉子,此刻也是满面焦灼,见到哈鲁和沈青瓷,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:“哈鲁兄弟!大燕的菩萨,求你们快救救我的族人!”
沈青瓷没有废话,直接走向症状最重的几个患者。只见他们面色潮红,呼吸急促,呕吐物污秽,腹部绞痛。她迅速检查,搭脉,观舌,又仔细询问了发病前的饮食。患者皆称傍晚喝了部落共用的河水煮的奶茶,吃了新宰杀的羊肉。
“取河水样本,还有剩余的羊肉、奶茶来。”沈青瓷吩咐道,同时取出银针,刺破一名患者指尖,挤出血滴观察。血色偏暗,隐隐有股浊气。
很快,样本取来。沈青瓷检验河水,并无明显异常。但当她检查那块羊肉时,指尖在羊的胃囊残留物附近,捻起了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、灰绿色的草屑。
“这是……‘腐肠草’?”刘大夫凑近辨认,低呼一声。这是一种草原上并不多见、但毒性剧烈的毒草,牲畜误食少量便会内脏溃烂而亡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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