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下旬,四九城像个巨大的蒸笼,连风都带着黏糊糊的热气。傍晚时分,李建国从丰泽园下工回来,草草扒了两口岚韵留的晚饭,便一头扎进自己屋里,闩上了门。
门外很快就响起了脚步声,不重,带着点刻意放轻的鬼祟,停在门口。然后是压低嗓门的呼唤:“建国?建国兄弟?睡啦?”
是许大茂。
李建国正坐在桌前,对着物理题皱眉。闻言笔尖一顿,心里叹了口气。这已经是这礼拜第三次了。他提高声音应道:“大茂哥?没睡呢,有点事。”
“开门啊,哥找你聊两句!”许大茂的声音里透着熟稔的亲近,还有掩饰不住的好奇。
李建国无奈,只得起身开门。门一开,许大茂那张堆满笑的脸就挤了进来,手里还拎着个网兜,里面晃荡着两个玻璃瓶——是时下挺稀罕的水果罐头,一瓶橘子,一瓶山楂。
“快进来,外头热。”李建国侧身让开。
许大茂熟门熟路地进屋,把罐头往桌上一放,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,飞快地在屋里扫了一圈。桌上摊开的书和写满算式的草纸,让他愣了一下。
“哟,用功呢?”许大茂拖过凳子坐下,自己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凉白开,咕咚灌下去大半杯,然后抹抹嘴,眼神在李建国脸上来回逡巡,“我说建国,你这阵子不对劲啊。”
“怎么不对劲了?”李建国坐回桌前,把摊开的书稍微合拢些,但没完全收起。
“一下班就猫屋里,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街坊邻居串门也不见你应声。”许大茂往前凑了凑,压低声音,带着点过来人的关切,“跟哥说说,是不是……遇见啥难事了?病了?还是……心里头不痛快?”
他挤挤眼,那意思再明显不过——是不是为情所困。
李建国哭笑不得。他这闭门苦读,在许大茂这种心思活络、热衷于人际往来和“小道消息”的人眼里,确实反常。一个十八岁、工作体面、前途看好的大小伙子,不正是该“活跃”的时候么?
“没病,也没不痛快。”李建国摇摇头,拿起茶壶给许大茂续上水,“就是最近在琢磨点新东西,需要静下心来想想。”
“新东西?”许大茂眼睛一亮,“丰泽园又要出新菜了?哎呦,这可是好事!到时候可得先让哥哥我尝尝鲜!”
他自动把“新东西”理解成了新菜式。这倒也符合他的认知——李建国是厨子,琢磨的当然是灶台上的事。
李建国顺水推舟,含糊应道:“嗯,是在研究几个新菜谱,有些配伍和火候上的关窍还没想透,得好好琢磨。” 这也不算完全说谎,他偶尔确实会将后世一些烹饪理念记录在空间里,权当调剂。
“嗨!我当什么事呢!”许大茂一拍大腿,明显松了口气,脸上露出“原来如此”的表情,“研究菜谱是好事,可也不能把自己关傻了啊!该出来透透气还得透透气,哥带你听戏去?新来的角儿,嗓子那叫一个亮!”
“真不用,大茂哥。”李建国婉拒,“这菜谱的事儿,栾老板和范师傅都等着看呢,得抓紧。等琢磨出来,一定先请你品鉴。”
“得嘞!有你这句就行!”许大茂满意了,觉得自己摸准了脉,又开始发挥他“知心大哥”的本色,“不过建国啊,听哥一句劝。这人啊,不能光埋头干活。你看我,该工作工作,该交际交际,该……嘿嘿,终身大事也得考虑不是?” 他又提起那茬,“我跟那小学老师通信了,人家回信了!虽然就几行字,可那字写得,真秀气!你说下一步……”
李建国只得打起精神,又给他“参谋”了几句,无非是保持真诚,多聊对方感兴趣的话题云云。许大茂听得连连点头,心满意足地走了,临走还硬把那两瓶罐头留下,说是“给岚韵妹子甜甜嘴,也给你补补脑子”。
第二次来,是隔了两天。许大茂提了半斤猪头肉,说是“刚卤的,下酒正好”。这回他没直接问,而是旁敲侧击。
“建国,我看你脸色有点白啊,是不是累着了?丰泽园的灶火旺,夏天更是遭罪。” 他一边撕扯着猪头肉,一边看似随意地说,“要不……哥认识个老中医,手艺不错,让他给你号号脉,开两剂补药?”
李建国心里明白,这是看他闭门不出、脸色严肃(其实是思考题目时的专注),以为他身体亏空了。他不动声色地嚼着肉,道:“没事,就是天热,胃口差了点。栾老板体恤,让我在后院僻静处琢磨菜谱,凉快些。”
“哦——在后院啊!”许大茂恍然大悟状,自己脑补出了画面:李建国为了钻研新菜,废寝忘食,独自在闷热的厨房角落里苦思冥想……这形象,瞬间从一个“可能失恋的忧郁青年”,变成了“为事业呕心沥血的奋斗青年”。虽然还是觉得有点“轴”,但格调一下就上去了。
“那是得静心。”许大茂态度转变,带上了几分佩服,“不过也得注意身体。你这新菜要是研究成了,丰泽园生意不得更上一层楼?到时候,你这头灶的位置,那更是稳如泰山!” 他已经开始畅想李建国更加得势后,自己作为“兄弟”能沾多少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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