杭州,知府衙门书房
油灯将四张脸映得忽明忽暗。
那张“瘟窖”图纸摊在紫檀木案上。沈逸之、月儿、周启明围案而立,最焦灼的是刘知府——他管辖的杭州城正被瘟疫吞噬,而这张图,或许就是根源。
“当务之急,是找到这‘瘟窖’所在。”沈逸之指尖点着图纸上“尸油为基,痘痂为种”那行字,“刘大人,依你之见,杭州地界何处能建这等阴毒之所?”
刘知府凑近细看,冷汗已浸湿后领:“这图上水井与地窖紧邻,且标注‘需活水不绝’——必是依着地下暗河或泉眼所建。”他直起身,声音发颤,“杭州地界,地下水源丰沛又够隐蔽之处……只有城东那片废弃盐场。”
“盐场?”周启明捻须沉思,“那地方荒废三十年了,地下盐卤泉眼确实众多。但若真有人在那种地方养毒……”
“养毒”二字让书房温度骤降。
月儿拿起图纸,仔细端详那几行小字:“‘丙号瘟毒,传三人,七日尽殁’、‘丁号瘟毒,掺热地藤,溃烂速增,然传性减’……”她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骇然,“这不是治病,这是在记录瘟毒性状。他们在测试不同配方毒株的致死率和传染性。”
沈逸之眼神锐利:“就像……驯养猛兽?”
“比那更可怕。”月儿声音发紧,“他们是在人为培育、筛选、改进瘟疫。这张图若是真的,那桑梓庄根本不是什么试药工坊,而是……瘟毒驯养场。”
刘知府腿一软,扶住桌案:“月儿姑娘,这、这话可不能乱说……”
“不是乱说。”周启明面色惨白地接话,“下官细想了桑梓庄那些孩童的症状——高热、溃烂、传染极快,确与天花相似,但病程更猛,死得更快。若有人用天花痘痂为基,添入黑骨草、热地藤等剧毒药材反复培养……真可能养出更毒的瘟种。”
沈逸之想起李三尸体上那些伪造的瘟疫溃烂。能仿得那般逼真,伪造者必是亲眼见过真正症状的人。
“李三的来历查清了吗?”他问。
刘知府抹了把汗:“查清了。李三本名李栓,原在太医院当过三年药童,跟的是……前院判胡惟仁。”
“胡惟仁?”周启明猛地抬头,“可是十五年前因‘擅用禁药’被开革的那位?”
“正是。”刘知府翻出一本泛黄的卷宗,“胡惟仁医术高超,尤擅瘟病治疗,但用药手段激进。当年钱塘江沿岸三村闹疫,他主持防疫,虽控制了疫情,却因私用活人试药被揭发,这才被太医院除名。”
月儿忽然问:“他试的是什么药?”
周启明回忆道:“据太医院旧档记载,胡惟仁当时在研究一种‘以毒攻毒’之法,想用微量疫毒让人轻度染病,从而获得终身免疫。这思路本是好的,但他……直接用健康囚犯试药,致三人死亡。”
沈逸之抓住了关键:“所以胡惟仁一直在研究可控的瘟疫?”
“不止。”月儿指着图纸上“毒可放可收”四字,“他追求的是能控制传播范围、致死速度的瘟毒。若能先制出解药,再放出毒株,便可只杀想杀之人——”
她顿住了。
书房里死寂。
刘知府颤声接了下去:“再以解药收买人心……这是、这是大杀器啊。”
沈逸之终于将线索串了起来。
胡惟仁——被太医院开革的天才太医,痴迷瘟毒研究,追求“可控瘟疫”的极致。
柳文渊——需要一把不沾血的刀,为太子将来铲除异己做准备。
桑梓庄——明面试药,实则是胡惟仁的瘟毒实验室。那些孩童,是用来测试毒株的活体。
李三——胡惟仁的旧部,偷了关键图纸想逃,被灭口。
而瘟疫外泄……
“我闯桑梓庄那夜。”沈逸之缓缓道,“庄内已有人感染。他们本打算秘密处理掉感染者,继续实验。但因我的调查介入,打乱了计划——慌乱中,感染者被放走或趁乱逃脱,瘟疫由此扩散。”
刘知府恍然大悟:“所以柳相现在急着灭口、销毁证据,是在补漏!他怕桑梓庄的真相被揭穿,怕胡惟仁和他的‘瘟神’计划曝光!”
一切都说通了。
为什么李三会被杀。
为什么尸体要伪装成瘟疫致死。
为什么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已经烧成白地的桑梓庄。
因为柳文渊在擦屁股。
“那司徒鄢为什么会在桑梓庄?那块‘鄢’字布条怎么解释?”沈逸之忽然问。
刘知府取出那块从桑梓庄外树林捡到的粗布。沈逸之接过——正是那夜他亲眼看见马车驶过后,在草丛中找到的。当时他断定司徒鄢在车上,在杭州。
但现在想来……
“太刻意了。”沈逸之将布条摊在灯下,“若真是匪徒携重要人质逃亡,岂会轻易遗落如此明显的信物?更何况,司徒鄢是柳相拿捏司徒睿的底牌,这等关键人质,怎会安置在危机四伏的杭州?”
沈逸之眼神冷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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